「宝小姐——」
「你送我出去吧,」宝寐微笑。「对你有好处的。」
「她敢?」尤老太太冷笑,老太君的凌厉威严毕露。
宝寐挑眉望着脸色急得一阵白一阵红的杨姊。
欸,她自己是没差啦,反正走出去就能用APP叫车,可方便了,但是如果柳特助这表姊若连送她出门都没胆,没这份担当和礼貌,那么她也没必要那般热心,非得在人家身上画个隐形的平安符啥啥的。
「妈,宝小姐是我的客人,无论如何我也不能失礼,等一下我再跟您请罪。」杨姊最后还是一咬牙,拼着被婆婆责骂刁难仍坚持亲自送宝寐出去。「宝小姐,对不起,我让司机送你吧?」
宝寐美眸浮起了一丝淡淡愉悦的暖意——嗯,还不算无可救药。
「你眼里还有我这个婆婆吗?」尤老太太犹在后头气愤叫嚣,大吵大闹道:「好!好!等兰景回来,我就要他亲眼看看,他娶的是什么不孝媳妇,天天忤逆婆婆,我真是有够歹命,一个两个都来糟蹋我……上师说得对,儿女就是来讨债的!我就是前世没有修行,今生才会遇到你们这些冤亲债主!」
杨姊面上难堪之色越深,她送宝寐走出了大门后,眼眶微红强自冷静地致歉。「宝小姐,我婆婆掌权作主了大半辈子,至今还是公司最大的股东,我先生性子好又孝顺,我实在不忍心让他为难——」
「这已经是你第二次这么说了。」宝寐眼神有些复杂。
杨姊一怔。
「你很爱你先生?」
杨姊苍白的脸庞掠过了一丝赧然的娇羞。「我、我们是夫妻嘛!」
宝寐神情彷佛有点同情,又有点……说不出的古怪,可不待多问杨姊,宝寐已经摆了摆手。「因缘果报,个人自担吧,总之我既看在柳特助的面子上保你一命,我就不会让任何人动你一根汗毛,嗯,走了,免送。」
……保住小命没问题,不过受一番惊吓,总是在所难免的了。
「宝小姐——」杨姊忍不住对着她妖娆的背影唤了声。
宝寐却没有回头,只是意味深长地瞥了芭蕉林一眼。
宝寐漫步经过植物园外的红砖路上,心口闷闷的,有种吃坏了东西堵着上不来也下不去的烦躁感。
她莫名冲动地拨了一个手机号码,响了两声,彼端那人已接起。
「喂?」嗓音泠泠如山涧清泉,淡然中透着一丝柔软的温和。
「啊,」她这才惊觉,呀了一声,有些傻愣愣娇憨地歉然低呼,「忘了你应该还在飞机上……等等,飞机上能接电话吗?你怎么没关机呀?不对,我马上挂电话,你赶紧关机才不会妨碍飞航——」
「没事,私人飞机有特殊的通信系统,无碍。」白挚顿了顿,对正在向自己做简报的另一名特助比了个暂停的手势,特助忙噤声,悄悄退回湾流私人飞机十个座位中的角落,然后偷偷对A组保镖和柳缰做了个口形:宝、小、姐。
众人眼睛噌地亮了,一脸了然,非常识相地赶紧低头各忙自己的去。
虽然八卦之心熊熊燃烧,也很想狗胆包天的偷听,但一来先生天威难犯、众生回避,二来谁都不敢保证惹毛了先生,不会被扔出飞机外。
宝小姐现在人可不在飞机上啊!
「你说。」白挚清俊修眉微微轻扬,看着窗外的雪白云层蓝天,听着手机那头娇软慵懒的女孩儿声音嘟嘟囔囔,诉说着经过,眼底渐渐漫上笑意。
「——怎么会有人这么坏呀?不对,人类本来就好的很好,坏的超级坏,坏到没边儿了。」宝寐犹自气呼呼的。「我刚刚真想把她搓成一颗橘子,捏!爆!」
他几乎可以想见她娇媚妖娆如白雪似花瓣的小脸蛋鼓鼓的,恨恨地边嚼吃东西泄愤、边忿忿握拳挥舞要给人好看的模样。
一缕低笑已经到了嘴边,还是被他轻轻地抑藏了回去。
她心肠还是那么软,精神也还是那么好……想必胃口也还是一样好。
「你想怎么做就去做,」他嗓音沉静。「有事,我担着。」
宝寐脑际一嗡,霎时间觉得自己耳朵怀孕了啊啊啊啊啊!
嗷呜嗷呜……
她开始春心荡漾浪呀浪到不知道内心小剧场已经准备上演十几出酱酱酿酿活春宫……的当儿,手机彼端的清醇男声又对她说了句什么,而后又顿了一顿,没听到她的回应,停了几秒后才结束了通话。
宝寐酡红着小脸蛋靠在植物园外的栏杆上,媚笑傻兮兮得吓飞了一只正停在花上采蜜的小翠鸟……犹浑然不觉。
然后终于发完骚(哔——!),她软绵绵甜腻腻地道:「白先生你坦白说,你是不是也有点想睡我——喂?喂喂?喂喂喂?哈罗?」
宝寐呆了呆,随即一脸欲求不满地瞪着手机……这是重要时刻就给她断讯了吗?
好气喔!
第9章(1)
接到母亲电话的尤兰景匆匆赶回,他高大修长的身影自宾士车中出来,被婆婆喝骂了好半天的杨姊红着眼眶,看见面目英俊神情淡漠的丈夫时,忍不住快步奔上去,投入丈夫怀中想找慰藉。
她没有察觉到丈夫身形微微一僵,而后才缓缓地拍了拍她的肩头。「怎么了?」
「没什么,妈又发脾气了。」杨姊掩不住恋慕的眸光看着丈夫,丝毫未发现自己被趁势扶站稳了脚步,夫妻俩之间又维持了一个略微疏离的距离。
尤兰景蹙了蹙眉,深吸了一口气。「妈年纪大了,脾气不好,劳你多担待一点。」
杨姊心头一酸。「我知道,只是……」
尤兰景低头看着这个优雅大方的妻子,淡然的目光有一刹的软化,低声道:「不过你下次也别傻傻站在那儿挨骂,就说公司有事要忙,或说岳父找你,妈自然知道分寸的。」
「妈这还叫有分寸?」杨姊撇了撇唇,可能是清冷的丈夫罕见地关怀自己,让她压抑了五年的郁闷终于敢抱怨出口了。「若不是我爸在商场上还有点重量,妈是不是连虐待媳妇的事情都干得出来了?」
尤兰景脸色微变,隐隐有些痛苦又有些怅惘,还恍惚有丝狰狞的怨恨,却是一闪而逝,快得杨姊再抬头时,已见丈夫又恢复如常平静无波。
「爸早逝,妈一个女人把孩子拉拔长大,还要扛家里风雨飘摇的事业,吃了很多年的苦,」他平静地叙述着,也不知是在说服、宽慰妻子还是自己。「她……以前不是这样的。」
「可是现在……」
「好了,」尤兰景温和而坚定地打断她的话,「我会去劝劝妈的,你以后也让着她一些,避免不必要的冲突,毕竟她是长辈,我们难道还能不孝吗?」
「我、我知道了。」杨姊心里很憋屈,但是谁让她就是爱极了这个丈夫呢?也只能再忍忍,毕竟以后他们夫妻才是长长久久走到最后的。
况且认真说来,她也不是没有短处被婆婆揪住的,谁让她结婚五年,肚皮这么不争气,到现在还没能怀上一儿半女。
也许就是因为这样,婆婆才按捺不住性子阴阳怪气的乱发飙吧?
虽然时代不一样了,现在多是婆婆怕媳妇不高兴,可在他们尤家,一切彷佛还是停留在旧社会的氛围中,婆婆拥有天然最高的地位,偏偏老人家又越来越……胡涂又暴躁。
杨姊叹了口气,跟着丈夫的脚步要走回家门,倏然想起一事,面色大变——
「等等,老公,我有一件很严重的事要跟你说!」
尤兰景停下脚步,等她苍白着脸哆嗦着把芭蕉林有厉鬼一事说了后,浓眉皱得更紧了。「又是妈信奉的那个大师说的?」
「不是灵愆大师,是我表弟柳缰介绍的,她真的很神——」
「够了。」尤兰景脸色一沉。「你怎么跟妈一样胡涂迷信了?」
「可是我真的……」杨姊被丈夫一呵斥,再也憋不住哭了起来。「我真的很害怕,我、我真的撞鬼了……我每天晚上、每天晚上都梦见自己被溺死在井里面,老公,我已经受不了了呜呜呜……」
她顾不得一切地紧紧抱住丈夫的腰,浑身颤抖。
就在此时,院子里的风忽然大了起来,吹得四周的芭蕉林飕飕狂摇……
杨姊尖叫了一声,把丈夫抓得更紧了。
尤兰景大手安抚地贴着她的背,环顾倏然变阴了的天色,「没事,气象报告说这几天会有午后雷阵雨,现在只不过是——」
屋子里头蓦地传来了一阵熟悉的苍老惊恐嚎叫!
夫妻俩大惊,二话不说急急奔进屋内——
声音是从起居室发出来的,两个女佣心惊胆战地巴在门边不敢进,看起来吓得腿都软了,唯有阿金死死抓住尤老太太的上半身……她的下半身已经被墙上那幅牡丹孔雀刺绣图吞噬,像流沙般不断不断地将人往里拉……就像逐渐沉溺入井底……
「你们还叫什么叫?快来帮忙救老太太啊!」阿金满头大汗,吼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