于是,不到一会儿工夫,一盘青菜见了底。寻欢没有故意让他,他“争”得很卖力,祖安输得心服口服。
  “明天,看我明天打败你。”
  “朋友,我一定奉陪。”寻欢偷偷向池瑛眨眨眼。
  “唉,男人。”池妈妈说。
  听到自己从小家伙、小东西,升格为男人,祖安好不得意。
  “算我一份,”池爸爸忽然清清楚楚接他们的话,“不相信有人老得过我。”
  “耶!”祖安跳起来欢呼。
  “今天不算,我只吃了一口。”池爸爸埋怨。
  “爸爸,你今儿个怎么了?”池妈妈笑吟吟取笑他。“睡醒啦?”
  “嗟,我口齿伶俐得很,不像有人,给结巴巴。”他丢给寻欢一眼,“你今儿个怎么啦?”
  “我……”
  “今天星期几?请报时。”
  “李叔叔,你教我科学常识好不好?”
  “好。”
  三个男孩都走了。
  “去去,你也去。”池妈妈赶池瑛。
  “去哪?”
  “买酱油。”
  “饭都吃完了,买什么酱油?而且你明明有酱油嘛!”池瑛摇头。“妈,你别管这件事好不好?”
  “你嫁不嫁没关系,把自己泡在浑水里,还拉人家下水,那才糟糕。”
  池瑛失笑。“妈,你说什么呀?什么浑水?什么嫁不嫁?谁向我求婚了?”
  “谁要向一个冥顽不灵的硬石头求婚?”
  “谁是硬石头?”
  “难道是我?我出去不说,人家也看不出我做了祖母,是我洁身自爱,不然不晓得多少人……笑什么笑?没个正经。”
  池瑛咬住嘴唇。
  “我刚才说到哪?”“说你是硬石头。”“乱讲,我说的是你。”“有其母才有其女嘛。”
  “硬石头这部分,你是有其父必有其女。总之,你虽然天生结构和别人不同……”
  “结构?”池瑛忍不住又笑。“我哪里结构不同啦?”
  池妈妈白她一眼。“反正你明白我的意思。你没什么好自卑的。说到这个,我就有气。
  你为什么自卑呢?我真是不明白。”
  “我没有自卑呀。妈,你今天怎么语无伦次的?”
  “你不交朋友,也不做些女孩子爱做的事。读书时除了上学便待在家,现在还是一样。
  不是自卑感作祟,是什么?”
  “我觉得我和大多数人格格不入,不表示我自觉不如人。至于女孩子爱做的事,你指哪些?”
  “就一件,你就从来不做。”
  “什么嘛!”
  “恋爱。”池瑛半晌不语。
  “妈,你从不叨念我这些事的,我以为你了解。”
  “我会读心术,可不会穿心。同类你不交,非同类你认为不合适,你要怎样的人才肯嫁?”
  “嫁?”
  “我的女儿何等不凡,自然是要嫁,绝不可不嫁。”
  池瑛噗哧一笑。“我等着够资格令我肯嫁的人出现啊。”她起身拥抱池妈妈一下。“妈,你真可爱。我爱你。”
  “爱我有个屁用?你嫁给我吗?”池妈妈嘀咕。
  “我还是去买酱油好了。”
  她走出厨房才恍然,池妈妈的所谓买酱油,是要她去和寻欢在一起。
  他和祖安在书房。自从他来以后,祖安再也不缠着姑姑陪他做功课了,他现在心目中的最佳导师是小李飞刀。
  祖安的班导师今天还夸赞池瑛督导有方,她说祖安近来功课做得好极了,不但规定的作业做完,还会举一反三,在作业簿后面提出问题反问老师。
  寻欢该不会指导外加捉刀吧?
  她蹑足到书房外,推开一点门缝,正好听到寻欢问祖安,“你认为呢?”
  祖安偏着头思考。“不知道。”
  “再想想看。”
  祖安拿笔搔搔头,用力地想。
  “好象……不合理。”
  “好象?”
  “不合理。”
  对祖安自行修正的坚定语气,寻欢给予奖励的一笑。
  “那你要如何找出它的合理之处?”
  “问老师。”
  “好极了,祖安。”
  “啧,麻烦死了。你可以告诉我嘛,我知道你一定知道的。”
  祖安的口吻充满崇仰,对他而言,寻欢显然无所不能、无所不知。
  “我是可以告诉你。”寻欢温和地说,“不过我告诉过你,祖安,有问题应当先请教你的老师,这是对老师的尊重。老师实在无法为你解惑时,你再另外请教他人,这是你求知的精神。”
  “老师不知道,我知道时,不可以自夸,要谦虚。这是为人子弟的礼貌。”
  “对极了。”
  “啧,你教我的嘛。”
  “来,下一题。”
  池瑛悄悄退开。
  她一喜一忧。喜的是,有寻欢的教导,无疑的,祖安将会成为一个知书达礼的好孩子。
  忧的是,他最多只能教祖安到这个星期。
  那,只剩三天了。
  寻欢自书房出来时,已不见池瑛的身影。
  她又躲到她房间里去了。
  他考虑片刻,泱定将找她的渴望压抑下去。
  这个星期结束前,该处理、解决的事,必须完成。他的时间不多了。
  ※※※
  池瑛刚躺上床,一个人平空在她床边冒出来,吓得她坐直起来。
  “谁……方亭!”她意外又高兴。“你这么快就回来了。”
  方亭仍是一身飞行装束,摘下帽子,一头发曲长发如飞瀑飘下,她的美狂野而热力四射。
  寻欢怎会对方亭无动于衷,看上她这个连塔里的花都称不上,充其量不过是塔角一枝草的女人?
  她妈妈说她自卑,或许是有几分道理。
  用手指爬梳头发,方亭瞅着池瑛。“这话没有弦外之音吧?”
  “什么?你想到哪去了?”
  池瑛有些生气,但想到黄昏时和寻欢在公园亭子里吻得难舍难分,又对朋友有些歉疚不安。
  “好吧,算我多心。”方亭展颜。““对不起啦。”
  池瑛苦笑。
  “不要生气嘛。我不是不相信你,我不相信的是他。不管我爱不爱承认,他是有他的魅力的,只要略一施展,很少有女人抗拒得了,何况他亲口告诉我他喜欢你,他觉得你与众不同。”
  至少关于寻欢的魅力令人难以抗拒,方亭说得一点没错。
  “你不是说,他喜欢我是像你喜欢我一样?”池瑛努力表现得若无其事,却心如刀割。
  “他一张嘴甜如蜜,为求达到目的,什么话说不出来?所以我有空就尽快赶来看看。他若看准你单纯好骗,我肯定不饶他。”
  寻欢想脚踏两条船?池瑛不相信。
  但她不能对方亭说寻欢爱的是她,方亭会伤心死了。
  “他现在在干嘛?”
  “刚陪祖安做完功课,我听到他上去阁楼了。”
  “他没有骚扰你吧?”
  池瑛摇摇头。
  方亭很高兴。“算他识相,这次也许真的改头换面了。浪子回头金不换,是吧?”
  池瑛点点头,难过得不想说话。
  “你知道,池瑛,我差点以为你已经爱上他了呢。你看到他时,整个眼神和表情都亮了起来。”
  “你看错了。”池瑛淡淡地说。“我只是觉得他人蛮不错的。他不像你形容的那种花花公子。”
  “在你这种小乖女面前,他露出本性,不把你吓跑才怪。那他只好去住酒店,哪里能在这白吃白喝白住?”
  “不要这么说,寻欢在这帮了我们不少忙。”
  “听你叫他寻欢,实在很奇怪。”
  脱口而出后,方亭立刻记起少白要她暂时别说出他的其名,以免池家人对他“另眼相看。”
  她嘲讽他:“你也知道你的恶名留下的恶果啦?”
  他一吻她,她马上百气全消。
  “我是说,”方亭连忙修正,“我以为你们都叫他小李飞刀。”
  池瑛笑笑。“你上去看他吧,不要在这瞎扯谈,坐立不安的。”
  “那我就不客气啦。”
  阁楼没开灯,也没人,方亭奇怪地张望时,暗里一双手蓦地把她抱起来,丢在床上,接着就迫不及待脱她的衣服。
  她咯咯笑。“讨厌,吓人一跳,想我吗?”
  “去那么久!”他埋怨。
  “哼,试试你的定力。”
  “我安分得很。哎,你这个什么东西?想想办法好不好?”
  “你功力退步啦?”
  “这可是你自找的。”
  他手一场,她的连身飞行装连同内衣裤一并散开,变成碎片。
  方亭一上阁楼,池瑛即离开房间,下楼走到庭院。
  她无法忍受坐在房里,知道他们就在楼上,知道他们一定会……
  会吗?寻欢会不顾及她就在楼下?
  但,她看不见,不是吗?
  我从来没有像吻你那样吻过她。
  池瑛双手抱着头,吞下痛苦的呻吟。
  是她自己说的,即使男人不专一,女人既付出了感情,受骗或被玩弄,亦是心甘情愿。
  不,她不怨也不怪寻欢。怨怪别人,彷佛自己不必负责任。但她并没有被迫喜欢他,他亦不曾勾引她。
  寻欢是令人无法抗拒的,但她若是男人,只怕也不能抗拒方亭。
  只是,她不要夹在中间,否则当她开始自怨,岂不更悲惨?
  ※※※
  早上池瑛不想和寻欢及方亭照面,她还没有做好心理准备,因此她一早就出门,留了张字条,请她妈妈转告,麻烦寻欢上山前代送祖安上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