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俩口才刚下花轿,居然就自顾自打情骂俏起来,看傻了一旁的喜娘。
这喜娘也是村里的大婶,主持过无数婚礼,就没看过这么自在的新人。瞧他们没听她指挥就自己下了花轿,现在竟然还玩上了,心中很是无奈,马上用自己的大嗓门转移众人的注意力,也算给新人提个醒。
「新人入厅堂,富贵又吉祥——」
荣焕臣随即牵着顾巧入门,门口摆着一个马鞍与一吊钱,他小心翼翼地领着她跨过去,取前进平安之意。待得来到厅中,又是一连串的拜堂习俗,夫妻共持一条红绸,先拜天地与高堂,而后夫妻对拜,之后一行人便簇拥着新人入了洞房。
海口村这里的习俗是在中午迎娶新娘,入洞房后会先揭盖头,宾客退去外头吃喜宴时新娘便在新房中坐帐,直到新郎回房。
喜娘将喜秤交给荣焕臣,示意他可以揭盖头了,荣焕臣不知怎么地有些紧张,轻轻地用喜秤挑起了顾巧的盖头,与此同时,原本低垂着头一副娇羞样的顾巧也顺势抬头,新人的目光交织在一起,竟像是痴了,都定在那里不动,别有一种缠绵依恋的味道在里头。
「瞧瞧咱们新郎俊,新娘美,这不都看呆了吗?」喜娘不由打趣着。
一旁观礼的亲友们哄堂大笑,正以为两人害羞,还想调侃几句,想不到一直怔然不动的小俩口突然指着对方,同时哈哈大笑起来。
「噗!石头哥,你根本不适合穿大红,整得就像庙里的红蜡烛,特别粗的那一种……」
「哈哈哈小臭美你也有翻船的一日,瞧瞧你这妆,脸比墙还白,腮红涂得像猴子屁股,你是准备唱戏吗……」
说好的娇羞呢?说好的矜持呢?喜娘哭笑不得地看着数落彼此乐不可支的小夫妻,亲友们的笑语也戛然而止,听得都傻了,表情齐齐化为一言难尽。
「行了行了你们两个,礼还没成呢!都给我坐好了!」
喜娘终于还是拿出了大婶的气魄,小俩口立刻乖乖住口,坐在了喜床上,看起来郎才女貌还满像回事,终于让喜娘稍微满意地点头。
「栗子桂圆铺满床,早生贵子福寿长,一把花生一把枣,子子孙孙运势好!」又是一连串的吉祥话,喜娘将栗子、桂圆、花生及红枣等喜果扔在了床上,这便是撒帐的仪式了。最后观礼的宾客都笑着离开,如此奇葩的夫妻实属难得,荣焕臣则是留在屋里,替新娘安顿好才会走。
不过这小俩口实在太不可靠,喜娘临走前还不忘警告荣焕臣快些回到宴席上,可别又和他的小新娘玩起来了。
唉,青梅竹马什么的就是难搞,因为彼此实在太熟了,若是害羞矜持那还会乖一点,这一对可是连捣蛋都很有默契,哪里会真的全听大人们摆布呢?
待到喜娘离开,荣焕臣立刻就先将顾巧头上这顶比他盔甲还重的凤冠取下,一边说道:「我很快就回来,你先吃点东西,洗个脸,睡一觉……」
「我还得坐帐呢!」顾巧可怜兮兮地坐在床沿觑着他。
荣焕臣实在舍不得她坐那么久,不过这是习俗,也不好真的就省略过去,所以他只能说道:「那我尽快回来。」
顾巧点点头,他轻轻握了她的小手,才依依不舍的离去,一想到离洞房花烛夜还有几个时辰,恨不得时间过得快一些。
一顿喜宴一直吃到夕阳西斜,喜娘先进房让坐帐的顾巧去梳洗干净,方便等会儿圆房,果然等到顾巧清理好了自己,把脸上那恐怖的妆洗去,荣焕臣便带着浓浓酒味进房了。
「石头哥……」顾巧就要偎上来,他却伸出一只手挡着她。
「等等,我喝了酒身上臭,先去洗洗。」他可没忘了这小臭美洁癖得厉害,不想新婚之夜就被她嫌弃。
拿着她为他准备的换洗衣裳入了净室,不多时荣焕臣将一身酒气洗去,出来后便看到坐在喜床上的顾巧,一身中衣显得她娇弱无力,柔情似水,让他的心湖一阵荡漾,不由走上前去,坐在她身旁。
他也不唐突不猴急,就是轻轻地伸出手顺着她的长发,摸了摸她的脸蛋,而后在她坐了半天的后腰上轻轻揉捏起来。
「坐了一下午的帐,辛苦你了。」他说。
「石头哥,你什么时候变这么温柔了?」
顾巧眼波似秋水,柔柔地扫过,让他心尖轻颤。
「我一向这么温柔。」他捏着捏着,很快就变了调,不知什么时候已经解开了她的腰带,大手在她腰际游移,居然从下襦伸了进去。
顾巧痒得嗜皓笑起来,也伸手去拉他的裤腰。「这么温柔一定不是石头哥,我石头哥屁股上有个胎记,让我确认看看,你究竟是何方妖魔鬼怪……」
「喔?那我也要确认看看,我家小臭美胸口有颗红痣,你究竟是不是狐狸精变的,居然把我迷得五迷三道的……」荣焕臣也不干示弱,大手直接侵入了她的领口,一片雪白柔腻。
原本只是笑闹,但这么挨挨碰碰的,一对有情男女之间的火花很快就引燃,不知什么时候床帐放了下来,衣服被扔了满地,妖魔鬼怪大战狐狸精,只见桌上的喜烛越烧越短,蜡都流到了桌子上,熄灭了火光,但床帐里的动静却是迟迟未止。
荣焕臣终是成功的证明了洞房花烛夜他是多么的中用。
三日回门之后顾巧就要与荣焕臣前往天津卫就任了,顾安邦刘念芙因为有了心理准备,表现尚称平静,哭得最惨的竟是小书生顾原,一把鼻涕一把泪的说自己一定会考上进士,以后就带着父母到京师与姊姊一家团圆。
将荣家小院托付给顾家,荣焕臣便带着顾巧上路。其实两地距离行马车时间也就三、五日,但真正麻烦的是要越过几个津渡,候船的时间不一定搭得上,所以最后整整花了十日才抵达天津卫。
天津卫城并不大,以鼓楼为中心往四象方位延伸出去东大街、南大街、西大街及北大街,对应东南西北四座城门。
其中西南方位多是百姓所居、集市所在,东南多是大户人家或是贵族行馆,东北有着许多庙宇古刹,西北则是公署衙门等聚集地,荣焕臣的府邸就位于卫城西北的报功祠胡同,距离卫所衙门也只隔着条街。
由于卫城本身就不大,主要也是军事功能,所以指挥使所住的府邸也就四进四出,其中第一进院还被荣焕臣改成与部属议事之处,顾巧等家眷则是住到最后一进院。
虽然荣府门面不大,但功能齐全,负责管事的是刘总管,他在荣焕臣在沿海剿寇时就是他麾下的小兵,替他处理军帐中的杂事,后来战役结束,遣散了一些兵员,荣焕臣见他办事还算可以,自己又急着在直沽建府后回村,便先招揽他担任指挥使府邸的总管,如今府中服侍的下人们也都是刘总管找进来的。
由海口村出发之后,荣焕臣就先替顾巧买了一名曾在大户人家工作过的婢女,名为春桃,来到天津卫后,他交代刘总管先安置好顾巧及春桃,并介绍顾巧便是主母,让他在主母休息好之后禀报一下府中内外之事,就匆匆忙忙赶到衙门赴任去了。
因为出行急,途中也没有多停留,顾巧并未在沿途添购什么,所以身上还是素净的短袄襦裙,是便宜的素绸材质,只在领口袖口绣点花儿做装饰。
在海口村这身可算出挑了,但来到京师门户的天津卫,这样的打扮顶多是个村姑罢了。
在刘总管等人眼中,战功赫赫的荣焕臣那就是神,如何匹配一个村姑?所以表面上他维持了一定的恭敬,事实上却对顾巧有些不屑一顾,将她带到后进的东厢房安置后就要退出去,连话都懒得和她说。
赶了几天的路,顾巧很是疲累,一时也无力与刘总管计较,而那刘总管似乎看到她有人服侍,便也没有派新的下人来。
春桃初来乍到,什么都一头雾水,连替顾巧打个洗澡水都是东问西求弄了半天。
洗了个澡后顾巧将自己扔进了床铺里,睡得昏天暗地,起身时居然已经是隔天。
房里的动静惊动了外间的春桃,春桃连忙进来服侍她洗漱更衣,顾巧其实有些不习惯,不过她知道这是必经的过程,所以也默默的接受了,横竖春桃梳妆的技术是真的好,像现在梳的这个挑心髻,别说海口村,就算在镇上顾巧都没看过有人梳。
荣焕臣给顾巧的聘礼有不少时兴的首饰,由于顾巧此时衣着朴素,插戴金银坠饰并不搭配,春挑便替她挑了一只由几朵桐花结成的头花插上,让原就气质出众的顾巧更显脱俗。
「我在及笄之后就不戴花了,想不到来到这大城里还戴了一回。」顾巧满意地点点头,又问道:「石头……夫君昨夜可有回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