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如果,你要娶傅婉儿,我就非走不可了。 ”
  牧初扬的眉头蹙得更紧,她眼底的伤痛让他不忍。
  难道待在他的身边,真有这么痛苦?
  “你真的那么想离开?”他的声音粗嘎而干涩。
  谷向晚的心一阵抽痛。他真的不懂吗?并不是她想走,而是她非走不可呀!他娶了傅婉儿之后,破雷山庄已没有她的容身之处。
  “如果……如果你有一点点的爱我,请你放手让我走。”她哽咽地恳求。
  她是命中带有灾劫的人,也许她的生命在转眼间就会如同落花般凋零,若真是这样,那么他要娶傅婉儿也好,至少傅婉儿的身子健康强壮,能够长长久久地陪在他身边——她虽然不断地这么告诉自己,但是一股蚀心的痛,还是令她疼得几乎承受不住……
  泪水盈睫,她必须紧咬着唇瓣,才能勉强让自己不掉泪。
  她不想在他的面前哭泣,不想让他记住自己哭泣的容颜。
  牧初扬的胸口猛然一阵窒痛,她那强忍泪水的凄楚模样,让他觉得自己像是一个十恶不赦的刽子手。
  他忽然忆起,从她来到破雷山庄的第一天起,他似乎从不曾带给她快乐,而她的悲伤,却全都因他而起。如今,他若是继续将她强留在身边,这朵娇弱美丽的花儿,有可能会在他的手中凋零。
  “你……真要走?要去哪儿?你究竟是从哪儿来的?”
  他的话让谷向晚的心划过阵阵尖锐的痛楚,听出他已不再坚持非要强留住她不可,她的心中没有半丝释然,反而更加的哀伤。
  “别问……请你别问……”
  “为什么!?”留她不住,难道就连想知道她栖身何处也不行?
  谷向晚凄楚地摇摇头,两行清泪终究还是无法克制地滑落。
  “请你别再问了,别留一丝希望给我,别让我以为你会来寻我,就让我彻底死了心,心里不再存有奢想,或许……或许我不会痛苦太久……”
  她的泪、她的话,揪痛了牧初扬的心,他想将她狠狠地、紧紧地搂进怀中,她却已转过身去,掩面奔出了袭香阁。
  他骤然抬起的手臂仿佛想抓住什么,但紧握成拳的手,却只抓到了一掌的空虚,什么也留不住。
  “谷姑娘,请留步。”袭香阁外的守卫,尽责地拦下了谷向晚。
  “让她走!让她走——”牧初扬听见自己发出类似负伤野兽的吼叫声。
  环顾少了伊人身影的袭香阁,他像是突然从一场迷离短暂的梦中惊醒,床榻上还残存着两人相拥而眠的最后一丝余温,他却像是什么也不曾拥有过……
  为了权势、为了破雷山庄,失去了这世上唯一令他心动的女子,值得吗?值得吗……
  ☆  ☆  ☆
  深浓的夜色渐渐淡去,白蒙蒙的天光驱散了夜的漆黑,熹微的晨光再次映入袭香阁内,洒落在牧初扬那张比以往更显冷峻的面孔上。
  自从昨日清晨谷向晚走出这个房间起,牧初扬就一直待在袭香阁里,不许任何人来打扰。
  她才离开一天,他却觉得上一次的拥抱仿佛已是上辈子的事了。
  但是……如果事情重来一遍,他会做出其他决定,选择她而不娶傅婉儿吗?
  肩负着破雷山庄声威荣辱的他,会为了一个女人,宁可承担背信毁约的罪名、宁可与傅天萧这个北方霸主为敌吗?
  这答案,就连他现在都仍无法肯定……
  “让开!我要见少主!”袭香阁外,突然传来了杜京芸的叫嚷声。
  “少主有令,任何人都不许进去打扰。”门外的守卫尽责地阻挡。
  “你们别拦住我,我有事情要禀报。”
  “不行,没有少主的命令,谁都不能进去。”
  听着外头不断传来的争执吵嚷,牧初扬的眉心拧了起来。
  从昨天起,杜京芸就不只一次的到袭香阁外,嚷着要见他,没想到今天天才刚亮,她又跑来这里吵闹,她的眼里到底还有没有他这个主子?竟然连他的命令都不听了?
  他沉着脸,大步走出袭香阁。
  “究竟有什么事,非要急着见我不可?”他瞪着杜京芸,阴郁的心情使得他的面孔更显严酷。
  杜京芸一察觉他的神色不悦,赶紧解释道:“少主,是真的发生了大事,我才急着要见你的。”
  “到底是什么大事?”他不耐地问。
  “是傅姑娘!她从前天夜里开始,言行举止就突然变得很奇怪。”
  “前天夜里?怎么个奇怪法?”
  “傅姑娘像是突然忘了她为什么会出现在破雷山庄里,还一直质问我们为什么把她抓来这里?还有,她好像完全忘了和少主之间的婚事。”
  “有这等事?”牧初扬诧异地挑起浓眉。
  “千真万确!任凭我怎么解释,傅姑娘都不相信,她还一直嚷着要离开破雷山庄。”
  “那她现在人呢?”
  “我们当然是将她拦了下来,但她却生气地指责我们将她软禁起来,我们实在是没法子了,只好来禀报少主。但他们却不让我进来找你,也不肯替我通报一声。”杜京芸瞪着一旁那两个不知变通的守卫。
  “不怪他们,是我下令不许任何人打扰的。”牧初扬的浓眉紧蹙,心里充满了疑惑。
  如果杜京芸所说属实,傅婉儿为什么会突然像得了失忆症一样?这件事情看来似乎另有蹊跷。
  当他正想前去探看傅婉儿的状况时,就见傅婉儿气冲冲地甩掉紧跟在身后的守卫,一路闯了进来。
  她奔到牧初扬的面前,抬头瞪着他。
  当她的目光一触及他的俊脸,眸中的怒气顿时消了大半,颊上蓦然浮现的淡淡红晕,不知是因为气愤未消,还是另有其他的原因。
  “你,就是破雷山庄的少主——牧初扬?”
  听见她的问话,牧初扬的眉心蹙得更紧了。
  眼前的傅婉儿看似正常,却又有着说不出的古怪。她盯着他看的眼神,就像是从未曾见过他似的,而她脸上那隐隐含羞的神情,简直像是个情窦初开、对他一见钟情的女子。
  这究竟是怎么一回事?难道只是她的恶作剧?可看她的神情,却又不像是在开玩笑。
  “我问你,我为什么会在这里?”傅婉儿紧盯着牧初扬,语气不再像几日前那般的骄纵刁蛮、趾高气昂。
  “因为你即将成为我的妻子。”牧初扬不带任何感情地回答。
  不管傅婉儿为什么会突然变得不正常,他们的婚约依旧存在,他也依旧会娶她为妻。
  只是……他要藉着与傅家联姻来拓展破雷山庄的声势,这个计划眼看即将达成,为什么他的心里却没有一丝愉悦,反而有若深深的失落?
  是因为谷向晚吗?是因为她没有陪在他的身边吗?
  “我即将成为你的妻子?怎么连你也这么说!?”傅婉儿惊嚷,脑子里对于这件事一点印象也没有。
  “这是事实,有必要这么惊讶吗?”牧初扬眯起眼,观察着她的反应,想看出她究竟是哪里不对劲。
  “胡说!如果真是这样,我怎么可能不知道?我明明好端端地待在家里,怎么一觉醒来就莫名其妙地出现在这里?你们到底是用了什么方法把我迷昏掳来?”傅婉儿瞅着牧初扬,脸上忽然出现难得一见的羞赧与扭捏。“就算……就算是喜欢我,也不能这样胡来呀!”
  牧初扬震惊地瞪着傅婉儿,看得出她真的以为他是因为爱上了她,才会不顾一切地将她掳来!
  这到底是怎么一回事?她到底是怎么了?
  杜京芸靠上前来,在牧初扬耳边低语。“少主,现在该怎么办?根据回报,傅天萧可能今日就会……”
  她的话还没说完,一名守卫却已前来通报。
  “少主,傅天萧傅老爷已经抵达破雷山庄,属下们已经先请他到大厅里候着了。”
  牧初扬的神色一凛,浓眉紧锁,他都还没有搞清楚傅婉儿到底出了什么问题,傅天萧竟正巧在这个时候来了。
  “我爹来了?我要去见他!”傅婉儿惊喜地叫嚷出来。
  “少主……”杜京芸要阻拦,毕竟傅婉儿现在的情况特殊,要是让傅天萧知道他的女儿在破雷山庄里出了岔子,只怕要引发一场轩然大波了。
  “无妨。”牧初扬很清楚不可能阻止得了他们父女见面,要是现在阻拦傅婉儿,只会使情况变得更糟。
  ☆  ☆  ☆
  傅天萧年近五十,高大魁梧,就算是站着不言不动,也依旧散发出一股威迫、慑人的枭雄气势。
  当傅天萧一看见比他年轻二十来岁,气势却与他不相上下的牧初扬时,他的眼底浮现一抹满意与激赏的光芒。
  “爹!”傅婉儿娇呼一声,奔到傅天萧的身边。
  傅天萧立刻拉着女儿左看右看,见她虽然清瘦了点,但是健康无虞,这才放下了心。
  “好丫头,我听说你们这一路上遇到了袭击,幸好你没事。”
  “您在说什么呀?我听不懂。爹,我问您,您是什么时候将我许了人的,我怎么不知道?”傅婉儿嗔问,眸光瞥了牧初扬一眼,脸上再度出现一丝绯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