易盼月微微一愣,随之释怀地投给冷傲霜一个笑容。
  叶守不禁诧异,世上竟有这种药。他见闻过的药物不下千余种,却从来不曾听说世上有这种药。
  易盼月似能看透人心,他笑着解释:
  “叶兄不必多虑,‘霜满天’并非药草名,而是由多种迷香和具有麻醉作用的药物所混制而成的麻醉药。”
  另外,“霜满天”也是药奴所研创出来的,不过这点易盼月并不打算说。
  等待总令人觉得时间过得特别慢。
  叶守是心急如焚,却又不敢打扰易盼月。
  冷傲霜将易盼月的每个举动看在眼里,却在每每放心之时看见他额角的冷汗──他真的没把握吗?思及此,她不觉也有些忧心忡忡了起来。
  虽然已吸入了安睡及麻醉的药物,叶芙仍不时皱紧了眉头。
  冷傲霜愈想愈觉得不对。当她看见易盼月将要做出一个错误的步骤,她不禁出声阻止──
  “让开,我来。”她伸手想要推开易盼月。
  “你来?”在一旁紧张不安的叶守在听见冷傲霜的话后,不禁高声叫道。
  雅安在说什么?她也懂医术吗?
  易盼月和冷傲霜几乎是一同偏过头看向叶守的。
  冷傲霜先是冷冷地看了他一眼,不过随即便回过睑。
  易盼月只是笑笑地看了他一眼,同样什么也不说。
  而叶守这时才注意到自己方才的无礼。
  正想说些道歉的话,却发现似乎已无这个必要;因为,两人此刻已忙得无心听他说了。
  “我知道你行,不过,还是我自己来吧。”易盼月抹去额上为了加强演出而出现的汗水。目的既已达成,那么这点效果便不需要了。
  “可是你──”冷傲霜扯了下易盼月的衣袖。在瞧见他自信满满的眼神后,她才知道易盼月根本就是在作戏。
  哼,欺骗她当真这么有趣吗?
  她冷着睑站起身来,一言不发地离开叶芙的房间。
  然而这却是易盼月始料未及的。他本只想让冷傲霜认清她并非如自己所想像的不近人情,他想让她明白救人或替人医治本是无罪的;他想帮助她化解心结,他的所作所为没有其它的目的。
  就不知她现在心里是怎么想的?
  他很想追出去,但是他现在不能。
  “雅安──”看着冷傲霜一言不发走了出去,叶守直觉地喊了声。
  “大夫?”奇怪,这两个人刚刚不是还好好的吗?
  叶守看不出易盼月与冷傲霜之间的波涛汹涌。
  “不打紧,她只是去拿个东西。”易盼月随口掩盖了叶守满面的疑问。
  现在最重要的是接好叶芙的腿骨再说。
  房里又陷入了寂静……
  ★ ★ ★
  接好了叶家小姐的断骨,再处理好所有的事情,一个夜便过去了大半,再过几个时辰就要天亮了。
  易盼月一走出叶芙的房间,便赶回冷傲霜暂住的客房──
  咦?门是开着的?
  他心惊地冲进房里四处找寻,发现她的东西都在,那表示她没有离开叶家。但为何独独不见冷傲霜的踪影?她会在哪里呢?
  易盼月步出房门,盲目地到处寻找冷傲霜的身影。
  老天并没有太刁难他,让他很快地在客舍屋顶发现了俪影。
  冷傲霜或许看到了他,或许没有。
  易盼月在屋檐下看着她,决定要打破这分宁静。
  “冷姑娘这么有闲情逸致,夜深霜重,不在房中休息,却在屋外赏月啊。”
  冷傲霜像在屋檐上头睡着了一样,并不理睬易盼月。
  易盼月不死心,又喊道:“上面的风会大吗?你要不要下来加件衣物?”
  冷傲霜仍无半点反应,甚至连动都懒得动一下。
  易盼月得不到冷傲霜的任何回应,知道她是故意不理会他半带挑衅的言语。
  “上面似乎真的很舒适,你等会儿,我也上去瞧瞧。”
  冷傲霜倒不担心,因为易盼月不会武功,应该上不来这么高的屋顶。
  她固执地不回过头,连瞧他一眼也不愿。易盼月是天生的戏子,她太傻才会把戏子说的话当真。
  她睁着眼,睡意全无地瞧着比在平地上看似乎更近了点儿的明月。
  易盼月手中不晓得从哪儿弄来了一个梯子,很快地将梯子架在墙上,并且迫不及待地顺着竹梯攀爬。
  冷傲霜听见奇怪的声响,纳闷地回头,正巧看见利用梯子正要攀上来的易盼月。她没想到他真爬上来了,是以在看见易盼月的刹那大为吃惊。
  “你──小──”他摔死也不干她的事。
  可是偏偏她的手不合作,在瞧见易盼月不慎将跌下屋顶时,她仍是出手捉住了他。
  费尽了全身的力气才将易盼月拉上屋顶,而那把梯子则因未架稳而摔到地面上.幸好易盼月比想像中要轻得多,不然她铁定会和他一起摔下去。
  她抬头看着坐在身边的易盼月,怀疑他“看似”瘦弱的体格不像一个男人该有的重量。
  易盼月不是真的面黄肌瘦,只是不似北方男子那般粗犷;说他瘦,好像有那么一点,可是他全身上下倒是硬朗得很。
  “好险,要真跌下去,那还得了。”
  他知道冷傲霜在打量他,不过他不打算告诉她他是故意让她拉他上来的。
  “上面的空气果然比较通风,月色也好像比在下面看更皎洁呢。”易盼月嘴角噙着笑容,状似轻松地躺在屋顶上,大掌牢牢地握住冷傲霜雪白的小手,并将之按在自己的胸口上。
  冷傲霜一时气恼得说不出话来,硬是将脸转向一旁。
  易盼月见她生硬地别过头去,遂收敛起嘻嘻哈哈的模样,坐直身体,将脸凑近冷傲霜──
  “你在生我的气?”
  冷傲霜被耳后突来的温润气息给吓了一跳。
  “我何必气恼一个与我半点不相干的人。”她冷冷地说。
  “不相干啊……”易盼月笑道。
  “这有什么好笑的?”冷傲霜听出易盼月的不以为然。
  “我在笑你啊。傲霜,欲盖弥彰也用不着如此。”
  “你又是哪根筋知道了?”冷傲霜不屑地说。
  “天知道我们八竿子起码也打着了六竿。”这是他十年前第一次见到她时便结下的不解之缘啊。
  “你不要老是这么一厢情愿。”
  “所以我一直在努力改变这种一厢情愿的情况。”而且是非常非常努力,易盼月偷偷在心中加上这一句。
  “你改变个什么劲儿,说得倒挺冠冕堂皇的。”冷傲霜的话中夹带着强烈、伤人的讥诮。
  “冷笑不适合你,以后别这样说了。”易盼月对她早练就了一张比牛皮还厚的脸皮。
  “你太自以为是了。放手,我要下去。”他干嘛紧捉着她的手不放?
  “你若先走,那我怎么下去?瞧瞧今晚的明月真的很美……而且我才刚上来,再陪我一会儿嘛。”易盼月不肯放手,直巴着冷傲霜不放。
  “你欺骗我。”冷傲霜淡漠地看着易盼月。
  无喜无怒的冷傲霜,是易盼月最不愿见到的。
  “我并无恶意。”他只能这样说,因为他的确是欺骗了她。
  易盼月的回答令冷傲霜着实怔愣了会儿,不知为何,心中的气愤倒不似先前那般无法释怀了。
  “还生气吗?”易盼月像个认错的孩子,将脸凑近冷傲霜,略带祈求地看着她。
  冷傲霜推开他贴近的脸,一言不发地跃下屋檐。
  “傲霜,我还在上面耶!”易盼月大惊小怪地叫道。
  冷傲霜抬头冷冷地看他一眼,心思一转,突然起了个念头──
  她扶起歪躺在地上的梯子,将之架在墙上,笑着说:“你自己看着办吧。”
  易盼月笑看着走进房的冷傲霜,摇了摇头,直到望不见冷傲霜的身影才将眼光移往远方的明月。
  唉!本将我心托明月,谁知明月照沟渠……
  第六章
  叶芙的腿正在逐渐复元当中。
  易盼月神乎其技的医术,着实令叶氏一家上上下下的大夫们崇敬不已。若非叶家封锁了这个讯息,只怕全北京城都会知道叶家来了个这么厉害的神医。
  “大夫,我的腿好像又重新属于我的了呢。”叶芙正学着步行,易盼月则在一旁观察她复元的情形。
  叶芙放开丫鬟的扶持,顺利地跨出一两步之后,已经有点迫不及待想重拾用自己双脚行走的记忆。
  欲速则不达,永远适用在各个世代。叶芙过于心切的结果,是跌倒在五步之内。
  “小心。”易盼月伸出手臂扶住她。
  叶芙喘着气,半靠着易盼月,感觉脚仍是痛,无法站立太久。
  易盼月将她抱到一旁的石椅上休息。
  “谢谢。”
  “叶小姐太过心切了。”对一个两年无法行走的人来说,这种心切他能体会;但是站在一个大夫的立场,他仍是得加以劝告。
  “是。”叶芙微红着脸道。为自己跌倒的丑样,也为易盼月的扶持──她从未与亲人以外的男人有过这么亲近的接触。
  “其实换作任何一个人都会有这种反应的,只是要双脚马上恢复到没有受伤前,除非神仙才做得到了。”易盼月笑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