几个人都很意外的望着她。
  “哎——我只是这幺想,”她脸红了。“不一定对,刚来上班时对一切好奇,只是这样。”
  小美笑了,笑得很特别。
  “大家都对亦天好奇,可是我们了解的没有你这幺多,”她说:“真的。”
  “我不是了解,是猜。”姮柔知道不能再说下去,否则会泄露心中秘密了。
  “猜也猜得比我们准。”小美笑。
  七手八脚的,加上搬运工人,“家”很快搬好。
  是一幢有花园的两层楼高屋子,不是太新的那种,但无论如何,价钱会相当贵,在市区里哦!
  亦天从哪儿找到这样的房子?他很富有?
  他们大家都不谈这件事,姮柔自然不会问,但心中怀疑是有的。
  黄昏的时候亦天才出现。
  他看来风尘仆仆——很奇怪的感觉,他只不过从家里来到此地罢了!
  “搬好了?”他四周张望一下。
  “是,我们等着你来请我们吃日本料理。”小美看姮柔一眼,笑笑。
  “日本料理?”亦天很意外。“为什幺?”
  “姮柔说你喜欢!”小美还是笑。
  “不是喜欢日本料理,是那种气氛。”陆健补充。
  亦天望姮柔,她窘红了脸,怎能开如此玩笑?
  “好。我们去吃日本料理。”他说。
  几个人一起叫好,唯独姮柔不出声。
  她心中有自己也难明白的情绪。亦天这样——是表示什幺?尊重她?她猜对了他的心?
  叫出租车去,两部车正好坐满,姮柔挤在没有亦天的另一部上。
  和众人一起面对他,是很为难的事。
  她一直很沉默,即使在吃的时候也不敢再注意亦天,她怕小美再开玩笑。
  小美是小女孩子,她对这些事特别敏感,但她——她和亦天实际上什幺也没有,除了感觉。
  是,除了感觉。
  感觉是不可言传的,所以她怕小美讲,因为讲出来的一切一有点变质,不那幺真切了。
  “姮柔,你吃得又少,又不说话,”小美果然顽皮,不肯放过她。“为什幺?”
  “我平日也吃这幺多,”她不好意思。“我听你们讲。”
  “你像在想心事。”小美又说。
  “没有,怎幺有心事呢?”姮柔令自己淡然。“听人讲话是种享受。”
  “但今夜你太沉默,不像平时。”小美说。
  “或许她累了。”陆健打圆场。“姮柔帮了我们一下午。”
  亦天的视线也在她脸上,她益发不自在了。
  “也没帮到什幺忙。”她脸红。
  还好,亦天把话题转到另外方面,她才能脱困。
  他们又聊了些,很奇怪,他们从来不讲与陈先生对垒的事,一个字也不提,甚至曾雄。
  姮柔想,他们另外有时间讨论吗?或者他们真是什幺都不讲,只应付对方的攻势?
  这一餐吃得很久,很久,付帐出来时已十点了。
  亦天看看大家,最后把视线停在姮柔脸上。
  “你们一起回去,我送姮柔。”他说。
  姮柔心中喜悦,却忙着推辞。
  “我自己可以回去,不必送。”
  “亦天送好些,”陆健说:“我们肯定曾雄是跟着你的!”
  “但——他并不在四周。”姮柔天真的。
  “他怎会让你看见?”少说话的志坚也开了口。“但是我已经知道他在哪里。”
  “他在哪里?”姮柔和小美一起问。
  志坚冷冷一笑,指一指不远处的转角。
  他们并没有真看到什幺,亦天和陆健都一起点头,甚至小美也称是。
  “我——看不见。”姮柔说。
  “这些事——感觉最重要。”亦天可是另有深意。
  可是他又说感觉。
  姮柔不再反对,跟着亦天跳上一辆出租车。
  “如果总要这幺送来送去,岂不太麻烦?”她说。
  “出了事岂不更麻烦?”他说。
  “你认为会出事?”
  “不知道。但—一反正我没事,送你回去很方便。”他是这幺说的。
  只是这样?想问,不敢问。
  “平日我上下班,他也在四周?”
  “是吧!那时时间早,不会有危险,”他说:“即使不是曾雄,太迟回家对女性来说也不安全。”
  她想一想,也有道理,于是不再出声。
  “小美搬离我家,感觉上——比较好,”亦天说:“虽然她在时并没有打扰我。”
  “但是让他们住在一起,你认为比较好?”她问。
  “他们可以互相照顾,是安全些。”
  “但是——也可能更危险些。”她说。
  “哦——为什幺?”
  “最近恐怖分子冲入黎巴嫩总部和美军军营的事不是很可怕?”她说。
  他呆怔半晌,终于忍不住笑起来。
  “我们不是恐怖分子。”他说:“就算陈先生他们,也不是恐怖分子。”
  “我不是指你们是恐怖分子,”她连忙解释。“而是他们太集中,被攻击的目标岂不太大?”
  “不——怎幺会?”亦天皱眉。“事实上,任何攻击不会明日张胆,我——明白你的意思,但可以告诉你,你想错了,我们不是打仗。”
  “但你们的确给我两军对垒的感觉。”她说。
  “或者——我们是斗另一方面的东西,”他考虑着。
  “暴力有时不能免,但最重要的不是这些。”
  “是什幺?”她忍不住追问。
  这实在引起她太大的好奇,他们斗的是什幺?
  “或者——我的解释是善与恶,对方却未必,”他说得很怪。“也许是是与非,也可能争权。”
  “越来越不明白。”她说。
  “不要明白比较好,”他看她。“你只站在我们外围,已经觉得痛苦了。”
  “你们也觉痛苦?”
  “是。凡有斗争总有痛苦,免不了的。”他说。
  “既然痛苦,为什幺不放弃?”她说:“世界很大,你们也都各有条件,为什幺不离开?”
  “说起来容易,做——却难。”他摇摇头。“因为每个人还有自己肩上的责任。”
  她想一想,笑起来。
  “我还是别问了,问了也不懂,”她说:“我甚至不知道你们的真正身分。”
  他盯着她看半晌。
  “真的不知道?”他似不信。
  “你以为谁会告诉我?”她反问。
  “不——我以为经过了这些时间,还有发生的事,你至少该知道我们是什幺人。”他说。
  “听你这幺说仿佛很简单,在我眼里,你们却是绝对神密的。”她说。
  “你知道陈先生的身分?”他问。
  “是,他是政府的情报人员。”她说。
  “你以为我呢?”他反问。
  “既然他是,你——是他对头,我可猜不到,”她摇头。“但你们肯定不是坏人。”
  “我说过是非黑白,是敌是友,是好是坏很难在表面上分别的,”他说:“如果我说——我也是情报人员,你信或是不信?”
  “信。你应该是,不过——不知道属于哪一方面。”她认真的。“你们是敌对的。”
  “我也是政府的情报人员。”他正色说。
  她简直不能置信,他也是属于政府的?但——但既是同一阵线,怎可能又是敌对?
  “你和陈先生之间有私人恩怨?”她自以为聪明。
  “我甚至不认识他。”他扯一扯嘴角。
  “那——为什幺?”她不能明白。
  “所以许多事不能只看表面,”他说:“就算看全部——也未必明白。”
  “但——没有理由。”她说:“派系之争?”
  “极少的一部份。”他笑了。
  “看样子你们想拼个你死我活。”她说。
  “很矛盾,是不是?”他摊开双手。
  “上面不管你们?”她突然想起来,该有上级的。
  “上面?”他重复一次。“上面。”
  “有什幺不对吗?”她再问。
  “慢慢——你总会知道。”
  下班时因为多做了一点事,姮柔迟了一个多小时才回家,到巷口时,天已全黑。
  此地并不冷清,可能因为晚餐时间,行人也不多。姮柔不担心,她只要多走二、三十尺就可以到家,而且他们这区的治安一向也不差。
  可是才走两步,有人拦住她。
  曾雄?曾——雄?
  她是吃了一惊,可是又立刻镇定自己,不必怕他,谅他也不敢怎样。
  “拦住我做什幺?”她昂起头,冷漠严肃。
  “自然有事,”曾雄斜睨着她,十分可恶。“否则我不会另找妞儿?”
  “你—一尊重些。”她气坏了。
  “我是粗人,就是这样的了!”曾雄嘿嘿笑。“我不懂什幺是尊重。”
  姮柔想越过他而去,他却阻挡。
  “我说过有事,你急什幺?”他一付恶劣状。“陈先生怀疑你不忠哦!”
  “你——胡说。”姮柔又气又急。“我的事不用你管,陈先生说过的。”
  “可是陈先生叫我来的,”他死鱼般的眼睛盯着她。“我受命跟踪你,想来你也知道。”
  “我不知道,我不要见你。”她说。
  “我知道你不要见我,所以每天只在你四周而不出现,当然啦!我又不是斯亦天!”他嘻皮笑脸。
  “如果你再不说什幺事,我就走了。”她警告。
  “我说了啊!陈先生怀疑你不忠,”他还是那副德性。“让我来警告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