十点钟,他只送她上的士,然后径自回西贡,她也不介意,他还需要一点时间。
  回家的时候,思朗在客厅大叫大嚷,疯疯颠颠
  「思朗,怎?了?」思曼叫。
  「和同事吃饭,喝啤酒也醉了。」思奕说:「一回来就发酒疯,一个钟头了。」
  「谁说我醉!谁说我发酒疯,」思朗脸红眼也红。「我不知多清醒。」
  「那你快去冲凉睡觉。」母亲在一边皱眉。
  「我不想睡,我跟思曼聊天,」思朗抓住思曼,难闻的酒气扑面而来。「思曼,你知道我没醉,对不对?」
  「小声一点,我听得见。」
  「刚会完才子?」她果然压低了声音。
  「才子?谁?」声音虽低,思奕也听见了。
  「住在西贡的。」思朗又说。她——不是真醉吧?
  「西贡?」思奕的疑心被挑起了。「谁?谁?我认得的吗?」
  「思朗——」思曼急起来。
  「你当然不认识,思曼的新男朋友。」思朗仰起头来笑。有一抹难以形容的神情。
  思奕皱着眉头,疑惑的望着她们姐妹。
  「我以为你说子起来。」他喃喃自语。摇摇头,走了开去。
  子起来!思朗和思曼都静下来,思朗的酒似乎也醒了。
  「对不起,思曼,我不是故意的。」思朗有点颓丧。「喝了酒兴奋起来就乱讲话。」
  「你告诉子起来我和傅尧吃晚饭?傅尧每天来接我?」思曼问。努力使声音平淡。
  「是他打电话找你,你不在。他追问你的去向,我只能告诉他。」思朗有丝委屈。
  「我没怪你,这是小事。」思曼笑着。「你没有酒量怎?跑去喝酒?」
  「我以为啤酒不会有事。」
  「今夜你不是要上课?」思曼忽然想起。
  「没有心情,我已请假。」
  「才说毕业出来可以换一份工作,怎?又懒散下来?」
  「只是请一天假而已。」
  「最近已经请了好多天。」思曼说。
  「放心,我自己知道在做什?。」
  「最好是这样,」思曼说:「你个性冲动又急,很容易犯决定错误的毛病。」
  「我知道自己的缺点,我.会注意。」思朗望着比她大两岁的姐姐。「子起来好吗?」
  「好。还是那个样子。」
  「他有什?理由躲在西贡不出来见人?」思朗不以为然。
  「今夜他陪我到旺角吃饭。」
  「啊!还是你有办法。」思朗又笑起来。「我看他是对你一片痴心。」
  「我不敢讲以后的事。」思曼摇头。
  「是你对他没有信心?」
  「我不知道,谁也不知道明天会发生什?事。」
  「我担保,雷子起来那种人一定是死心眼儿,喜欢一个人就是一辈子的事了。」思朗说。
  「我不知道。」思曼淡淡的。
  「你怎能什?都不知道?这阵子拍拖白拍了?」
  「真是不知道。要了解一个人不是那?容易的,除非有一天他把所有的事讲给我听。」
  「他不是说过只讲给你一个人听吗?」思朗说。
  「到那一天才说。」
  「思曼,思曼,你怎?变得一点把握都没有了?」
  思曼凝视思朗一阵,还是摇头。
  「我不知道。」还是这一句话。
  思朗透一口气,仿佛很失望。
  「你们平日两个人相对,谈些什??」思朗问。
  「很普通的话。我们都是很理智的人。」
  「普通?他没有表示感情?」思朗叫。
  「感情是一种感觉,互相能感觉出来的。」
  「讲究意境的,是不是。我是俗人,我不僵。」思朗笑
  「没有什?意境,又不是写小说画画。」
  「你们——你们重逢时是怎样?」思朗极感兴趣。
  「重逢?」思曼笑着摇头。「还能怎样?没有你想象中戏剧化的情形。」
  「到底怎样的?第一句话是什??」
  「不记得,真的,很平淡的事。」思曼说。
  「不信。一定大眼瞪小眼的,瞪到眼睛发青光为止。」
  「还能不能再夸张一点?」
  「能。」思朗笑得前仰后合,眼泪都出来了。「你们在沙滩相遇,然后衣裤飘飘,慢镜头的缓缓跑近,相视,相拥,然后定格。」
  思曼也笑坏了。不要怀疑思朗任何事,思朗还是个淘气的大孩子而已。
  「不跟你胡扯,我先冲凉。」思曼站起来。
  「他有没有送你回来?」思朗在背后叫。
  「没有。我相信他还需要一点时间。」
  「你大概没有发觉,你太纵他,让他,这不是好现象,你可知道?」
  思曼犹豫一下,摇摇头。
  「我们的友谊还没到这一步。」
  「只到哪一步?」思朗歪着头,一副顽皮像。
  「只到好朋友的地步。我的意思是说可以聊天,可以交通,可以信任的好朋友。」
  「那?——傅尧呢?」
  「傅尧不同。真的,性质上完全不同。他就好象兄弟姐妹一般。」思曼想一想。
  「但是我记得你说过,傅尧也可以交通,可以聊天,可以互相信任的好朋友。」
  「是。可是性质不同。」思曼吸一口气。「傅尧是兄弟姐妹,而子樵——是朋友。」
  「这又有什?不同?」思朗真是咄咄逼人呢!
  「我是说——」思曼开始有点沉不住气。「子樵——或者有可能变成爱情。」
  「这句才是真话。」思朗又大笑起来。
  「我说的每一句都是真话。」思曼说:「思朗,你要相信我,即使我再说一千次都是一样的。」
  「我当然相信你,怎会不信呢?」思朗夸张的。
  「这样就好。」思曼暗暗叹口气。
  思朗夜归,又是带着酒意。
  「同学灌你啤酒?」思奕讽刺着。他对思朗近来的行为十分不满。
  「哪儿来的同学?」思朗倒在沙发上。「我们一班人去酒廊喝酒唱歌。」
  「你没去理工上学?」思奕皱眉。
  「退学了。」思朗毫不在意的说。
  思曼刚从卧室出来,听见后吃了一惊。
  「你没有告诉我们。」她说。
  「这不是什?大不了的事,」思朗耸耸肩。「学校嫌我请假太多,我就干脆迟学了事。」
  「你可知道这次读书的机会很难得?」思曼说:「很多人想申请理工都进不去?」
  「我已经退学。」
  「思朗,我不明白你。」思曼摇摇头。「太可惜了。」
  「我并不这?想。」思朗显然已打定主意。「我觉得生命中的一切不必刻苦追求,那样太辛苦了。」
  「你这人怎?回事?短短的时间里心意三番四次的改变。」思奕也不满。
  「什?时候你们变得这?关心我?」思朗笑。
  「从前你不是这样的,思朗,」思奕认真的说:「我还一直告诉许多朋友,我有两个最可爱的妹妹。」
  「我现在很不可爱?」思朗反问。
  「反复无常,莫名其妙。」思奕是直话直说的人。
  「我喜欢这评语,至少够性格。」思朗笑起来。
  「不可理喻。」思奕皱眉,走回卧室。
  思曼默默的望着她,半晌才说:
  「是我令你不开心?」
  思朗一震,神色变得严肃多了。
  这个问题既然迟早都要接触,不如就现在面对吧!
  「我不是个宽大为怀的人,思曼,请原谅。」她说。
  「我们都有人性缺点,谁都不必请求原谅。」思曼说:「到我房里聊?」
  思朗跟着她进去,姐妹俩总要面对面讲一次,拖下去不是办法,是好是歹总该有个定夺。
  「我从没想过我们姐妹会遇到这样的事。」思朗自嘲。「我也没想到自己会是这样的人。」
  思曼一直在思索,这是件绝对不能做错的事。
  「你知道吗?你不去子樵那儿的时候我会去。」思朗坦白得惊人。
  哦!这是每天思朗在电话中问思曼回不回家的原因?思朗做得这?露骨,这越表示出她陷得越深。
  「子樵没有提起过?」思朗问。
  思曼摇摇头。
  「很对不起我如此做,我自己也觉卑鄙,」思朗说:「可是不做——我控制不住自己。」
  思曼依然沉默。
  「你怪我,是吗?」思朗望着姐姐。「谁都会骂我不对,我知道不该,我也知道错,我甚至知道子樵爱你。我——我——一点办法也没有。」
  思朗的感情与她不同,思曼想。思朗是燃烧的,奔放的,她却含蓄,绵长的。但——无论怎样不同,「爱」却是相同,感受也相同。思曼感觉到思朗的痛苦。
  「我若说不怪你,你——可相信?」思曼也不知道为什?自己会这?冷静。
  思朗怔怔的望着她。
  「真的,」思曼张开双手,连自己也几乎相信是真的了。「我说过,我和子樵并没有到那地步,我没有认定他,我还有其它的选择机会。」
  「是。你对我说了至少三次。」思朗说。
  「你信是不信?」
  「你——不爱子樵?」思朗几乎相信。
  「没到那个地步。」还是那句老话。「所以——我们是否可以想个办法——」
  「不行,你不能说你退出。」思朗叫起来。她并不真如自己说的那样卑鄙。
  「我没有说,」思曼笑起来。「我们是否可以开朗些,真诚些,不要勾心斗角相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