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可是"
  "黎哥哥……"
  天外突然飞来一句甜到极点的撒娇声,硬生生介入他们之间。
  银兔被这句恶心的叫声惊得差点吓回原形,浑身兔皮疙瘩直竖,诧异地望向来人。
  一个……一个妖怪呀!
  银兔吓得躲在海澜背后,颤抖的小手指着来人,"这个……这个……"
  海澜随着她的手指看去,噗哧一笑,"呃……"
  来人浓妆艳抹,满头乌发梳得半天高,上头五花十色地别了翠玉金步摇、梅花镂金钗、桃花宝石簪,还有银制的铃铛小流苏,随着她奔过来的脚步"叮叮咚咚"地响个不停。
  而且她椭圆小睑上搽了两酡红红的圆彩,眉毛画得又黑又长又弯,眼畔用粉染成艳红,小嘴还点了小圆樱桃形状……
  "她……她该不会是僵尸出巡吧?"银免睑色发白,拚命往他身后躲。
  "她是……"海澜苦笑,安抚地拍拍她的肩头。"她是我表妹。"
  "表妹?"她惊骇,"你表妹是僵尸?"
  "不是的,她是--"他还未来得及解释,那个浓妆艳抹、一身大红衣裳的姑娘已经"婷婷袅袅"地走了过来。
  "黎哥哥,她是谁?"姑娘娇嗔大作,指着银兔。
  银兔看着这个满睑颜料的"女僵尸",怕得魂不附体,躲得更后面。"我……我是银兔小仙……不……不跟僵尸讲话。"
  "谁是僵尸?"姑娘大大跺脚,气得要命。
  海澜揉揉眉心,叹了一口气,微笑道:"妳们别急,银兔,这是我表妹金娇娇。娇娇,这是我的客人银兔姑娘。"
  金娇娇?
  银兔好不欣羡,"好羡慕喔,叫金娇娇,姓金也,妳家很有钱吗?"
  娇娇惊奇地看着面前这个小脸白净、只是简单编着长长辫子、头上簪了朵小金黄花的姑娘。她穿得好素净,一袭嫩黄色的衣裳随着清风摆荡着。
  她怎幺连点胭脂都没有呢?
  可是黎哥哥为什幺把她护得紧紧的?她又不漂亮又没穿金戴银的,根本就不好看嘛!黎哥哥该不会喜欢这个姑娘吧?
  她很不屑地哼道:"我家的确很有钱,妳是谁呀?干嘛直抱着我黎哥哥?"
  "这幺说,妳不是僵尸啰?"
  "妳才是白骨精呢!"
  "好了--"海栏连忙阻止,"娇娇,妳今天怎幺来了?"
  娇娇硬是把银兔给挤到一旁,扬着下巴讨好地说:"黎哥哥,我今儿做了新衣裳,特意穿来给你看的,你瞧好不好看呀?"
  他儒雅一笑,疼爱点头。"好看。"
  对这个打小看到大的小表妹,他一向是纵容疼宠的。
  只是他话刚说完,背后就被什幺东西刺了好几下,他回头,"银免,妳怎幺了?"
  "你真的觉得她抹成这样好吗?"她颇忧虑。
  胭脂水粉也很贵吧?抹了这幺多在脸上,浪费物资纵然罪大恶极,最重要的还会弄坏脸蛋儿。
  尤其她搞不懂抹这幺厚厚的粉在脸上,黎海澜为什幺会觉得好看呢?
  他满脸不解,"什幺?"
  娇娇不满表哥的注意力转移,急急扯动他的手。"黎哥哥,我爹娘说我可以在姨母这儿往几个月喔!你高不高兴?"
  "姨父和姨母一向疼爱妳,怎幺舍得让妳住下这幺久呢?"他有一丝讶异。
  娇娇笑得好甜好羞,"人家……人家不知道啦,好象是因为他们要到江南去办事,又不放心我跟着舟车劳顿的,所以才把我托付在表哥这儿。"
  其实是爹娘知道她打小就喜欢黎海澜,所以趁着皇上参与赌注的大好良机,就将她送进逍遥侯府来,让她有机会一偿宿愿,得到期盼已久的幸福。
  这件事只能意会不能言传的,她怎幺能如实告诉黎哥哥呢?
  海澜一向将她视若亲妹子,哪有想到这些?
  反倒是银兔没有心机地喊了出来,"妳想嫁给他喔?"
  娇娇脸蛋儿瞬间红成石榴,连两颊那两跎红彩都比不上。"妳……妳胡说八道什幺?"
  海澜也笑了,轻敲了银兔一记脑袋,"乱说什幺?娇娇是我妹子。"
  银兔同时被两个人骂,很不服气地叫道:"你们凡人就是这样莫名其妙的,明明心里就想到流口水,嘴皮子偏不承认,你们凡人呀,最壤了。"
  "妳又在胡说什幺?我们是凡人,妳难道是神仙呀?"娇娇更不服气。
  "我是银兔小仙,"她鄙夷地看了娇娇一眼,"你们凡人是不会了解的。"
  "妳说什幺--"
  不知怎的,海澜心头又紊乱烦躁了起来,胸口闷郁得几乎喘不过气。
  她为什幺总要强调她是天上小神仙,下凡来办完事就要离开了?难道她就这幺讨厌留在逍遥侯府?这幺迫不及待只要完成任务就毫不流连地离开吗?
  他是不信她要找后羿的定情物,但是她要找的兰瑙却是他们家千年来的传家之宝,这其中有什幺关联?一旦她知道了兰瑙就在他手中后,她是不是会立刻拿玉走人?
  不行!
  他胸口郁闷气塞的感觉更严重了,光想到她离开后就再也没有人跟他大小声,再没有人跟他唱反调,没人旁敲侧击捞他的银两……
  他浑身不对劲起来,明明是太阳高照的天气,总觉得眼前好象有团黑云罩着。
  "银兔,我有话要问妳!"不由分说,海澜拉了她就往自己住的"碧烟罗楼"跑。
  娇娇瞠目结舌,还来不及叫唤,表哥跟那个银兔已经不见人影了!
  "黎哥哥,黎哥哥……"娇娇气得差点把满头的发钗摇掉了,"可恶!"
  银兔被他拉得脚不点地,耳畔只听得"咻咻咻"的风声,好不容易双脚可以落地时,这才发现自已被拉进一间清雅宽敞的书房里了。
  海润睑不红气不喘,玉脸严肃地直盯着她,看得她通身发毛。
  "你把我拉进这儿做什幺?"
  "我可以帮妳开十家银兔宝号,"他石破天惊地说道,"前提是妳要告诉我所有的实情!"
  银兔眼睛大大一亮,倏然又困惑地微张小嘴,"啊?!什幺?"
  他坚定地重复,一个字、一个字地说:"告诉我妳是谁、家住哪里,并且答应我妳绝对不会不告而别,我就帮妳开十家生意兴隆的麻糬店。"
  这个诱惑实在太强大了,银兔好象已经看到了十家金光闪闪的大店铺,上头匾额都篆刻着烫金字银兔宝号。
  哎呀,不行了不行了……她光想都觉得头晕,连脚都没力气站着了。银免连忙抓了个凳子坐下,觉得小心肝儿扑通乱跳。
  "十……十间?"她问。
  海澜郑重点头,"十间。"
  "很大很大的那一种?"
  他更慎重地点头,"很大很大的那一种。"
  银兔简直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她毕生的梦想竟然有实现的一天,而且眼看着就快要实现了……这教她如何不头晕眼花、满脑嗡嗡叫、所有的血都往脑袋冲呢?
  她点头如捣蒜,"我答应,我什幺都答应,只要你不黄牛。"
  "我绝不食言。"海澜突然好感动,他就知道用银子去钓这只银兔准没错,他实在太佩服自己的机智反应和聪明才智了。
  银兔眼巴巴地望着他,"你想知道什幺?我该说的都告诉你了,你还有什幺地方不明白?"
  "我只知道妳真的叫作银兔。"他不甚满意地指出,"其它我一无所知。"
  "哪有?!我可是统统都告诉过你了,你想赖皮呀?"
  "妳以为我真的会相信妳说的那个关于月宫、玉兔,以及定情物的烂故事吗?"
  "你居然说我们姊妹三人……不,是三兔辛辛苦苦下凡来的艰苦奋斗史是烂故事?"
  她义愤填膺,睁大眼睛。
  好象只要他一个回答不对,她就会立刻扑过去啃他。
  海澜头皮有些发麻,连忙露出最吸引人的俊逸笑容来,"呃,我是说……妳讲的这个……应该是传奇故事,怎幺可能会发生在人间呢?"
  "可是我就是--"
  "妳自己想想,天上神仙应该都是清心寡欲、无喜无忧的,怎幺可能会视金钱如性命,开日金子闭口银子的?"
  他这话可真是一箭射中要害,银兔登时哑口无言。
  她……实在是天界的异类啦,就连她自己也说不明白为什幺自个儿会那幺爱钱……
  可是兔子就算当了神仙也还是有习性的呀,就像金兔大姊凶巴巴爱当老大,宝兔傻呼呼爱吃嗜睡,她精打细算视钱如命……这习性她是说不清也想不明白的呀!
  银兔最后只能吞吞吐吐地回道:"总之……以后你就会知道,我没有骗你。"
  他深深地凝视着她,眼神好温柔,"银兔,为什幺妳就是不能告诉我,关于妳的所有过去呢?我想了解妳,想知道妳究竟是谁,除了喜欢钱还喜欢什幺,妳可喜欢……"
  我。
  他差点冲口而出,可是不管话有没有说出口,这个念头都如雷般震傻了他。
  海澜退了两步,俊睑微微苍白,呆了半晌后,突然在原地焦躁地踱起步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