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该为这句话感动吗?不!我无法感动,甚至还莫名地害怕了起来。
  宴无好宴——我该相信这句至理名言的。
  方哲生看我的眼神和上回不同,我说不出有什么地方不同,但就是感觉得到。
  “我可以请你的女伴跳支舞吗?”
  我想拒绝,但雷浩却自作主张地将我交到他手上。
  “下不为例。”
  我不懂雷浩这话是针对谁说的,但似乎不是我,因为方哲生对他点了头回道:“下不为例。”
  我搞不懂他们之间的暗流,只是随着方哲生步下舞池。
  “你今晚很美。”他的话拉回我看着远方的视线。
  “这是客套话吗?”
  他摇头,“这是实话。雷浩真幸运境然先我一步找到你这抹游魂。”
  “游魂?你和他都是这么形容我的?”
  “你难道没有自觉?”
  “没有。”
  “果真是抹游魂。”他笑了。“连自己的事都不在意,这样飘泊不停的你,为什么不让我先找到?”
  “你在说什么?”
  “真嫉妒雷浩。”他顿了一下。“同样在找寻绝俗的女子,他竟能顺利抓到一个!而我甚至比他更积极却寻不着——这世界真不公平。”
  我愈来愈不安,想抽出被他握住的右手却抽不出来。
  “你放开我。”我低声斥道,悠扬的音乐在我耳中已成了不安的节奏。
  “听我说完!”他突然变得霸气,仿佛先前那种彬彬有礼的绅士样是装出来的。“我喜欢你,倘若有一天你厌倦雷浩却摆脱不掉,告诉我,我会尽一切力量帮你——”
  “然后再去做你方哲生的女人吗?”我接口,心中的不安早已消失无踪,取而代之的是满腔的愤怒,而愤怒——使我冷静下来。
  他显然看不出我的情绪波动,仍沉醉在自己的思绪中。
  “如果你愿意的话。”
  一丘之貉!他和雷浩皆是一丘之貉!
  “你们把女人当做什么?”我冷冷地问着。“有权有势的公子哥儿就可以把女人视为玩物来抛去,心血来潮时还可以交换心得甚至来个互换游戏?”
  “我不是这个意思。”
  “那么又是什么意思。”我冷笑。
  “我的意思是——”
  他还来不及把话说完,我已经被拉开投进另一个人的臂弯中。
  “这支舞已经跳完了。”雷浩的声音在我的头顶上响着。
  我没有抬头看他们任何一个,只听见方哲生说:“谢谢。”然后就再也无声无息。
  “抬头看我。”雷浩的命令传来,我依言而做。“方哲生跟你说了什么?”
  “我没听他说话。”我不想提起这事。“为什么把我‘出借’给他?”说“出借”是在贬低自己,但却符合事实。
  “同情。”
  “同情?”
  “他没本事掌握一抹游魂。”
  他带我走出舞池,“怎么不再问?”
  “我不搅和不关我的事。”
  “你很清楚那抹游魂指的是你。”
  “是我吗?”我佯装不懂。
  “别故意装迷糊。”
  “我哪敢?”’
  “你不敢就没人敢了。”他低笑。
  我不再接话,眼睛开始四处张望,而雷浩则与一位前来搭讪的企业大老对谈。
  此时的他少了狂野慑人的气势,多了优雅高贵的姿态,十足像个年轻有为的企业家;但身为他的女伴的我似乎不太会应付——这样也好,雷洁并不喜欢我在除了他以外的人面前有任何情绪反应。
  我的眼神四处游走,看见许多投诸在雷洁身上的幽怨目光,而这幽怨中又带着钦慕与爱恋。
  何苦呢?我感叹。想起金妮的话——
  明知道沾不得却又忍不住一头栽进去……
  在这里的女人有多少个是因此而有这种幽怨又爱恋的矛盾眼神?
  恨他,却同时也放不开他!
  爱上这种男人注定要心碎至死——这种结果相信那些女人应该知道才是,那么我就不需要去可怜她们了,一切是她们咎由自取。
  只是——一想起金妮我就忍不住同情她,或许是因为她勇于表达自己的情绪这一点令我佩服!不知道她现在过得如何。
  视线随意游走,不经意对上方哲生的目光——
  他还没走啊?
  我以为他应该离开了才是。
  他的眼神闪着奇异的光芒,恐怕是针对我了。
  我何德何能?让两上出色的男人对我产生兴趣!
  一个是不择手段强占我的身体,一个是怂恿我逃离前者奔向他的怀抱。
  如果可以的话——我要逃得远远的,逃到一个谁也找不到的地方隐居,以防雷浩将我抓回他身边。伺候这男人是件可怕的工作——不能惹他、不能缠他、不能烦他、不能要求他、更不能爱上他……这么多的“不能”!如果是其他男人要求的,可能有女人做得到,但要求者是雷浩——天生注定吸引女人芳心的男人——这些“不能”就非一般女子能及了。
  但伺候方哲生也不见得有多简单——事实上,我根本不想沾上任何人,男人女人都一样,只要是人我便不想接触。
  做人太麻烦!我一直这么认为。
  人跟人之间有太多机变巧诈,在真心诚意与虚情假意之间我无法分辨得清,只好一律摒充在外。好友如秀和我的交情也仅止于她比别人多知道我一点事的情况而已,再无其它。我不擅长交心,也不可能交心,所以即使目前对雷浩有了一丝感情也不至于一发不可收拾,只要随时警告自己一下,我有这个自信让雷浩穷其一生也无法猜透我真正的心思。
  至于方哲生——他不关我的事;看上我也好,爱上我也罢,那都是他自己的事。我不想再应付任何人,光是一个雷浩就够我精疲力竭了。
  “在想什么?”
  不知何时,雷浩已结束谈话,俯视我好一会儿。
  “这句话你问第二次了。”
  “因为你太会神游物外。”
  “你不允许。”
  他将我拉至窗帘暗处,给我狠狠一吻,吻得我嘴唇泛起血丝,因传来一阵麻痛忍不住皱眉才罢休。
  “我在你身边的时候不准。”
  我没有答话,抚上肿痛的双唇,想以冰冷的手来缓和这番疼痛。
  他拉下我的手,“痛吗?”
  我摇头。说痛有什么用?更何况这痛是他引起的,我不以为他会因此而感到一丝内疚。
  “倔强的女人。”说完,低头舔拭我的唇。
  别过脸,不想配合他去宣扬情妇的好用。
  “你怕羞?”
  “只是不想陪你做戏。”
  “我不需要在任何人面前做戏,没有人值得我这么做。”
  “总是这样我行我素?”
  “你不也是。’”
  呵呵!我轻笑。自认没这么大的本事,就算有,如今也已被他牵制,成了困兽一头。
  “笑什么?”
  一如以往,我很少有与他分享想法的意愿,只有回以一句——
  “没什么。”
  这时,会场的人口处传来一阵热络的嘈杂声,好像有某位知名人物大驾光临似的。
  我的视线越过雷浩高大的身体看向嘈杂处——
  这才明白之前雷浩口中所说的“挑战”是什么。
  宴会上的宾客有志一同地分列两侧,在原本稍嫌拥挤的场地里开出一条通道,犹如喜鹊搭成桥梁为了让牛郎织女相会般。
  只可惜——此时不是牛郎织女各站一端,而是雷洁和王美伶这对貌合神离的夫妻;尽管这鹊桥坚固异常,但没那种情意,谁也不会迈开步代。
  乍看之下,我倒成了勾引人家丈夫的坏女人,硬是将他留在身边,不肯放他去与妻子相会谱出感人场景;但,事实呢?恐怕是这做丈夫的不肯走向妻子吧!
  只是——所有的目光,只是带责难意味的就全落在我身上,我何其无辜啊!
  像是在观察这对不像牛郎织女般的夫妻似的,原本的嘈杂全沉寂了下来。
  我看看站在彼端的王美伶,上次她出现在我面前时只是穿着正式的套装。而这回她身穿合宜的深蓝色晚礼服,窈窕的身段加上华贵的丽容——相较之下,我还真像只丑小鸭!
  呵!可偏偏身旁这位男士却还不肯走向天鹅,硬是抓着我这只丑小鸭不放。
  最后,那只天鹅主动走了过来。
  “浩,好久不见。”她一出口便是娇美的嗓音,当场迷住许多男人的神智,雷浩除外。
  “你果然来了。”
  天鹅的脸上带着难掩的凄楚,但无损于她完美的外表。
  “爸爸叫我过来请你回去一趟。”
  雷洁似乎不把她的神色看在眼里,冷淡地别过头。
  “就这样?”
  “还有,请你别再玩了,再过不久你就要接下雷氏企业了。该收收心,别把精神浪费在不必要的事情上。”说话时她的眼睛“恰巧”膘到我身上。
  这技巧应该算是高明吧!这样表示她这正妻不在乎丈夫拥有情妇的事实,可以说是有雅量,也可以说是她这个妻子并不爱丈夫——这对雷洁而言恐怕就是件污辱——更可以说是她确实拥有丈夫的心,不怕丈夫为了外头的野女人而抛弃她。
  这招高明!既确定她正妻的位子也同时贬低我的存在,而我的长相则充分显示让她贬低藐视我是活该!谁教我长得乏善可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