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赔我的猪。」她只想吃肉。
第二章 师徒一场(1)
「要怎样你才肯拜老夫为师?」
不死心的季不凡从上回之后就一再游说,他的紫玉箫送她了,白玉葫芦也被抢走了,连腰上象征崇高身分的云纹玉佩也给骗走了,遇到土匪似的小丫头,他有理无处诉,忒可怜。
「我要吃肉。」她无肉不欢。
「好,肉马上来。」
季不凡咬牙,施展轻功,眨眼就消失在林子里,片刻,竟然就带着一样样猎物回来,兔肉、羊肉、蛇肉、鹿肉、庑子肉,若要熊肉、老虎肉他等等再去,还有虎骨、虎鞭泡酒喝。温颜见到肉就两眼发亮,也顾不得其他,当下料理起来。
季不凡忍了又忍,眼看她终于停下嘴巴,便迫不及待地问:「如何?小丫头,你该给老夫个答案了!」
「吃得有点腻味……」三年不开张,一开张吃三年,太久没吃油腥味了,一下子吃得太饱满嘴肉味……油腻腻,反胃。
季不凡吹胡子瞪眼,一脸敢不从就剥皮抽骨的凶样,「跟不跟老夫学武?」
「学学学,先让我消消食,吃太多了。」撑着了,胀得难受,得走几圈消化消化。
「谁叫你贪嘴,好点了没,老夫事多,没时间耗在你这儿。」他好歹是宗师级人物,这丫头真的眼瞎,全然不当他是一回事,下凡神仙当过路老樵夫,不值一提。
温颜把手往后腰一撑,装出胃胀难受的样子,「你要是等不及了先教他,把他教会了,再由他来传功,这样我多省事,不用费心练武便能成为武林高手。」
风锦年原本是陪着小未婚妻来赴约,就在第一次遇见季不凡的林子里,他不放心温颜独自前来,毕竟对季不凡的来历一无所知,若只是个骗子倒也罢了,就怕他对温颜不利。
他虽然手不能提,肩不能挑,要是有个万一,当个盾牌让温颜逃跑还是行的。
他并不打算说话,只在旁边守候,谁知突然被点名,不及他肩高的小姑娘一拉他手臂,直接推向季不凡面前,以买一送一的方式强迫推销。
「胡闹,老夫要收的徒弟不是随便一人都行,学武无捷径,全靠用心去练,如果用传功就能练就世间绝学,那要师父何用,一个个都成了武学宗师。」他千挑万选的好徒弟,怎么是条虫,只想一步登天。
「哼!老头,此爱矣,我是小姑娘,一不当官,搜括百姓的民脂民膏,鱼肉乡里,二无惩奸除恶的义勇侠气,以天下万民之福为己任,除贪官、诛恶吏,扫荡一切不平事,你说我学武做什么?」以她的年龄来说起步太晚,快要定型的骨骼再拉开,肯定痛不欲生。
「谁说学武就一定要行走江湖与人打打杀杀,强身健体不行吗?你有学武的资质,老夫断定十年……不,五年内必有所成。」只要她肯下苦心去练,天山派若干年后又出一武学天才,破空而出,惊才绝艳。
「不要,太累了,我身子骨太弱,练了我会病恹恹的。」她一说就倒,靠在风锦年肩头,一副弱不胜衣的孱弱样。
「师父,我来学,温颜打小就体弱,一吹风就受寒,三天两头要吃药,她真的不行。」
风锦年想到药不离口的母亲,他不希望身体状况刚有好转的温颜又因风吹日晒而禁不住,成了个病号。
季不凡不屑,「去去去,楞头青,师父能乱认的吗?老夫当你祖宗都当得起,少来攀关系,老夫看她顺眼,你一边凉快去。」
「老头,他是我的未婚夫。」温颜看着季不凡,眼底的笑多么邪恶。
「咦!」季不凡吃惊,来回看着两个孩子。
「你不让他喊你师父,也就表示不收我这个徒弟,毕竟我们以后要结发做夫妻,夫为天,妻从夫命,你让我跟着喊祖宗……」她意味深长地看他,她先欺师灭祖,拔光他的白胡子,再放火烧了他头发,看他拿什么招摇撞骗。
「这……」季不凡一脸困扰,明明他只想收一个徒儿,为什么要被迫多收一个,他心里那道坎过不去。
「老头,一句话,你收不收?」是他自个儿找上门的,休怪她点灯捉耗子,打死不放。季不凡犹豫了再犹豫,抚着美须长叹三声。
有些人天生眼缘,一对上眼便知缘分深厚,怎么瞧怎么喜欢,温颜对于季不凡而言便是如此。
季不凡生来反骨,向来不是能忍气吞声,逆来顺受之人,遇上事情总要搏一搏,不轻言放弃,也不肯认命,而温颜猎野猪的一连串举动,让他看出她也是这样的人,他就看上她那根反骨。
人以群分,物以类聚,相同性子的人就该聚在一起,季不凡想将自己这份精神传承下去,温颜是他六十余年来所见最他心意的火种,他要这把火绵延不断,一代接一代。
可惜火种本人意愿不高,也不愿意成为火之圣者。
「老头,本姑娘的脾气不好,你不吭声,我咬你哦!」等久了会让人失去耐性,而她一向缺乏耐性。
季不凡脸色难看地轻哼,「看在你的面子上,老夫勉为其难收他为徒,可他不许得意忘形。」
「风锦年,快跪下。」目光一闪的温颜伸手一推。
「咦!跪下?」他还有点犯傻。
「拜师,三叩首,快点。」时机不待人,一旦错过了不复再来,这是他的机缘。
风锦年被赶鸭子上架,莫名其妙拜了个师父,磕了三个响头后还有些不知所然,他不知道师父是谁,也不晓得为何拜师,迷迷糊糊中,他多个神仙师父。
「该你了,丫头。」这只长着小牙的幼狐,他要看她何时长出九根无杂色的狐狸尾巴。
「说什么呀,听不懂。」温颜头一甩,浓黑发色的麻花瓣子像乌黑鞭子轻甩,
「轮到你给为师的磕头,我让你当这小子的师姊。」季不凡捻须呵笑,神态极其惬意。她装傻的一眨眼,「老头,你是不是搞错了,我可没说要拜你为师,我这人野惯了,不想多个人管我。」
前一世的她是个孤儿,不到十岁就被吸收进了杀手组织,她在烈日当空的沙漠经过长达半年的训练,又在最严峻的冰寒极地单独生活四个月,在极高的山里被放逐三个月,深入海底忍受水压的压迫,在爆破声中杀光曾经一起受训的同伴,从熊熊烈火燃烧的高空逃生才算是合格杀手。
她在杀手组织待了三年,摸清了他们内部的运作和高阶人员,她杀掉一个又一个认识她的人,销毁和她有关的所有资料,利用无国界医生身分来掩饰,另起炉灶,自立门户,成为独立行动的杀手。
她的前一世几乎在训练和杀人中度过,她从没有过过一日可以开怀大笑的生活,因此这一世她要做自己,不再受制于他人,不想每日无止境的学习她不想要的东西,被迫扯入周而复始的恶梦中。
「臭丫头,你想反悔。」狡猾、狡猾,小小年纪居然言而无信,耍起他老头子了。季不凡气呼呼的吹胡子瞪眼。
「师父,温颜自始至终也没说过她要学武,她一开始便言及自己身虚体弱。」一见老人气得喷气的要拎人教训,风锦年连忙挡在温颜身前,不让刚拜的师父伤她分毫。
看着那单薄的背脊,温颜心里五味杂陈,在她两世为人的记忆中,还没人肯为她遮风挡雨,他们看到的是她的无坚不摧,从没想过她有脆弱的一面,也需要可依靠的肩膀。
这辈子,她第一次有爹,也第一次感受到何谓父爱如山,虽然温醒怀是个滥好人,可是对女儿的疼爱是真心诚意,几乎是毫无理性的溺爱,有求必应到她都不忍心欺负他,只想护着这份真。
她也是第一次拥有一个未婚夫,虽然两人的婚约是长辈定下,虽然风锦年是个手无缚鸡之力的书生,还傻呆呆的,可他却是真切地把她当成自己的责任,愿意关心她、保护她。
「别叫老夫师父,她不拜师老夫就不收你,真把老夫当神仙,没个脾气。」他不高兴,丫头、小子一样坏,心眼多,他几十年的历练竟栽在两个小娃手中,大宗师的颜面要往哪里摆,没脸皮了。
「师父,我都磕头了,你不能不收。」风锦年性子也执拗,一日为师、终身为父,哪能说不要就不要。
「哼!」老人高傲的哼了一声。
「老头,你也别端架子了,先教几天让我看看你的本事,真能把他教出你那飞来飞去的身手,我肯定拿你当师父看待,」温颜先糊弄季不凡,顽童心性的老人很好哄,她向来擅长应对老人和小孩,他们缺乏的是别人的关注。
季不凡顿时一喜,「你说真的?」
他没听出话中的陷阱,温颜只说拿他当师父看待,可没说一定会拜入门下。
如果她和风锦年的婚事没出差错,他的师父不就等同于她的师父,夫妻一体,还能分出彼此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