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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她定定地望着赵灵钧,后者见门外的人是她,神情掠过一丝惊讶与狼狈,脸色顿时刷白。

  第十二章 家国的责任(1)

  从前在邢府居住的时候,每逢闲暇的时候,汤圆最喜欢偷偷溜去大厨房后头一方葡萄架下坐着吃自己做的点心,配一盏清茶,要是葡萄成熟时,还能顺便摘几颗葡萄吃。

  所以邢晖说要建这座青砖宅院的时候,她特别要求一定得在后院搭一个葡萄架,再摆一整套竹编的桌椅,平日午后坐着晒太阳,喝茶赏景,多惬意啊!

  只没想到今日,她与赵灵钧来到这葡萄架下,却是愁眉相对,一点也没有快意的心情。

  虽然她早就猜想过,能让曾任朝廷高官的邢晖收为义子,这孩子必不是个普通人,可也想不到他竟会是皇族血脉。

  赵灵钧一脸愧疚,「干娘,对不起,我并非有意隐瞒你,只是……」

  「我明白的。」她微微叹息,语声仍是一贯的和婉。「殿下身分敏感,确实不能随意透露。」

  她这话说得真心,可赵灵钧听了却是神情一滞。「干娘为何不再喊我的名字了?」

  汤圆一愣。

  「我是钧儿。」赵灵钧一字一句地强调着。「你从前怎么喊我,现下还是同样地喊,不可以吗?」

  这孩子,是担忧她心下存了芥蒂吗?汤圆打量赵灵钧略带急切的神色,心一软,嗓音放得更柔了。「如果你不介意的话。」

  「我如何会介意?」赵灵钧敛眸低语。「我知道自己的身分,我也明白自己身上背负着替我父亲洗刷冤屈的责任,但这段时日我住在这里,真的很开心,如此平静自在的生活,是我自出生以来未曾有过的,我舍不得……」

  说到后来,这历尽波折的孩子竟有些哽咽,汤圆顿感不忍,怜惜地握住他的手。

  「我明白的,钧儿,你是个好孩子,干娘很喜欢你。」

  他微微一震,扬起隐约泛红的双眸。「干娘,你还愿意认我?」

  「无论你是什么来历,身上流着谁的血,在干娘眼里,你就是个保护妹妹的好哥哥,也是个勇敢又坚毅的好孩子。」

  他已经十一岁了,不是个孩子了。

  赵灵钧很想如此反驳,事实上,从他年满四岁,父亲亲自为他启蒙开始,宫里就没人将他当成一个孩子了,每个人都谆谆告诫着他要如何谨言慎行,如何提防戒,才能在那座人心难测的深宫里活下来。

  即便他听从父亲遗言,硬是认了邢晖为义父,邢晖也从来不曾真正将他当作一个孩子来看待,更别说温世子了,他们都认为他已经够大,该有足够成熟稳重的心智了。

  只有她,这个善良憨纯的小妇人还将他当成孩子来看待,允许他软弱,允许他像个孩子一样感到无助。

  在她面前流泪哽咽,他觉得汗颜,却也有种一丝丝的快乐。

  他呜咽地哭着,汤圆也由着他哭,她想像得出来,经过那般腥风血雨的宫变,这些年来,这孩子心里肯定承受了极大的惊惧,他能够忍到今日才痛快地哭一场,已经是顶顶坚强了。

  温霖站在一旁,看着汤圆坐到赵灵钧身边,将泣不成声的赵灵钧轻轻搂入怀里拍抚着,心头不免震撼,也感到几分难言的酸楚。

  待赵灵钧哭了片刻,情绪稍稍平复后,汤圆才抬头望向温霖。「世子爷的意思是想将这孩子带回京城吗?」

  温霖迟疑半晌后,还是毅然点了头。「那把龙椅,应该是属于他的。」

  「可他还只是个孩子。」汤圆蹙眉。「那担子,太沉了。」

  「这是他的责任,也是宿命,他不能躲。」温霖咬了咬牙,语气如雷霆万钧。「九思也是一样。」

  汤圆一颤。「你是说我夫君也得回京城?」

  「你可知道就这半个多月,南方已经发生十数起暴动了?流民四窜,就连云县县城也因为实在无法收容,只得暂时关闭了城门,不许百姓进出。」

  温霖字字句句犹如千斤重,汤圆难掩震撼。「原来情况已经这么糟了?」

  「如今朝政败坏,民间灾变四起,若是从前的九思,绝不会眼睁睁放任不管的……我就不信,眼见黎民百姓正受苦受难,他的心真能如磐石坚硬!」

  肯定是不能的,他的心必然正痛着、伤着,所以夜晚才会被梦魔所纠缠。

  汤圆想起枕边人被恶梦惊醒时,那冷汗淋漓的模样,蓦地心疼难抑。

  温霖继续幽幽说道:「九思十八岁那年,曾经描摹京城的景物风光,画了一幅长达三尺多的画卷,你见过吗?」

  汤圆摇头。

  「他跟我说过,那幅画卷就是他梦想中的盛世繁华,城廓街道、商店酒楼、农舍民房、桥梁河道,以及市井中的百姓生活,九思将每一处细节都描绘得栩栩如生,每一处风景都透出平静宁馨的味道,他说这才是真正的『河清海宴,时和岁丰』。」

  河清海宴,时和岁丰……汤圆在心里默默念着。

  这就是那男人最高远的理想吧,只是从什么时候起,这样的理想被他刻意抛却了、遗忘了?

  她想起在码头再遇到邢晖时,他那潦倒颓废的形容与姿态,那时候的他,显然正自暴自弃着。

  「他是累了。」她喃喃低语。「这些年来,他肯定很不好受。」

  确实不好受。当今虽然用他,却也疑他,他在朝堂上得耗尽心力与那喜怒无常的皇帝周旋,才能勉强存活下来,保住自己的家族。

  这些矛盾与痛苦,温霖起初不明白,但后来也逐渐领悟了,只是纵然自己能理解,也为好友感到难过,还是必须残忍地逼迫他重新站起来。

  「我知道,他留在这桃花村,留在你身边,求的就是心安,就是知足常乐,但如今天下动荡,即便他这样躲起来,又如何过得了真正岁月静好的日子?总有一天,他会后悔的,一定会的!」

  温霖信誓旦旦,犹如暮鼓晨钟在汤圆耳畔敲响,她震颤着,双手悄悄捏握成拳,赵灵钧察觉到她的紧绷,蓦地挡在她身前,懊恼地对温霖抗议。

  「温世叔,你莫要这样为难我干娘!」

  「就算我不为难她,她自己的心,能过得去吗?」温霖语气清冷。

  汤圆苦涩地抿了抿唇。「温世子,我明白你的意思了。」

  「那你打算怎么做?」

  她没有回答,只是盈盈起身,朝温霖福了个礼,唇畔温润着浅浅的笑意。

  那日在葡萄架下与赵、温两人谈话之后,汤圆就当作没那回事似的,一切照旧如常,教赵灵钧不免有些忐忑不安,温霖更是暗中急得半死。

  只有汤圆自己明白,表面平稳的日常生活中,其实已隐约沉浮着浪潮,只等着哪一天爆发而已。

  她不妄动,只是默默观察着自家夫君的一举一动,不放过他表情的任何一丝变化。

  原本她就对邢晖的情绪格外敏感,这一用心衡量,更察觉出他的种种异常。

  比如他时不时地会走神,写字时常常有些笔划用错了力道,绘画时也偶尔会泼了墨。

  比如他越来越晚睡觉,有几日更是找了借口歇在书房,而她悄悄去打探,确定他根本彻夜不眠。

  他不敢睡,是怕睡了又会作恶梦,梦见那些曾经对他有过期待的亲人吗?

  他还喜欢上了入夜以后小酌几杯,虽然他酒量极好,也有节制,但他越是喝酒越清醒,她反而越发为他感到心疼。

  千杯不醉,酒入愁肠愁更愁,那是何等磨人的滋味!

  他闭门不出,彷佛怕自己出了门便会忍不住去注意周遭动荡的世情,可就算他把自己关在家里,她还是见到好几次他找那些个家里新买的奴仆问话。

  表面上看似是以主家的身分在调查家仆的来历,但她看得出来,他更想问清楚的,其实是他们在路上颠沛的过程,尤其是那中年夫妇带着老娘的流民一家三口,当他得知原来他们本还有一双儿女,只是在路上不堪折磨病逝了,脸上那复杂深沉的神情,教她看了也跟着揪心起来。

  彷佛是隐忍,又似是悲痛,更像某种深刻的自我厌弃。

  到了阳春三月,枝头桃花初绽的时节,汤圆心中终于有了决断,她亲手做了几道菜,烫了一壶桃花酒,邀邢晖在后院的葡萄架下赏月。

  「只有我们两个吗?」他有些讶异。

  「你不喜欢吗?」她娇甜地一笑。「以前我在邢府当丫鬟的时候,有好几次看见你一个人在月下读书喝酒,那时候我常常会想如果自己能坐在大少爷对面,陪着你一起喝酒,那该有多好!」

  她嗓音软软的,话里有种缠绵的味道,纵然已过了人间不知多少岁月,邢晖彷佛都能感觉到当年她那入骨的相思。

  他忍不住打趣。「原来你那么早以前就喜欢上我了啊。」

  汤圆突然一凛,粉颊微晕,没想到自己随口一句感慨,便被他看透了自己埋藏多年的暗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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