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很抱歉,我们今天这么晚才回来。”
听见她道歉,霍至威抿紧薄唇,努力压抑体内由不安逐渐转变成巨大愤怒的沸腾情绪。
他可以冷静的处理所有事情,但绝不包括和他亲人有关的一切。
小德,是他的至亲手足,她怎么可以带着他消失,连一通电话也不打?
“你是应该道歉。”他缓缓转过身,凌厉黑眸冷冷扫向她,犀利地出声,“我需要理由。”
“小德的母亲出现了。”安率薇必须悄悄握紧拳头,才有办法把话说出口。
“你说什么?”他俊颜异常紧绷,黑眸倏地眯细。
“今天我跟小德去吃汉堡,然后小德的母亲突然出现在我们面前。”她小心地看着他拚命压抑怒火的容颜,困难地咽了口口水。
“这就是你们晚归的原因?”他咬牙问。
“对。”
“你让小德跟那女人相处了一整个下午”霍至威将手中酒杯重重放到办公桌上,因为用力过猛,金黄酒液溅洒了出来。
她深吸口气,回答道:“对。”
“你为什么这么做?”
望着他不断逼近自己的脚步,安率薇不安地往后退了两步,却仍鼓起勇气回答,“因为小德跟他母亲相处时看起来很快乐。”
闻言,霍至威撇了撇嘴,冷笑了下。“很快乐?”
他在和她相差一步距离处稳稳站定,威迫地俯下身,眼底尽是嘲弄,笔直视线深深探进她眼底,“你根本什么都不知道。”
他一字一字说得很清楚,语气里有浓浓的讽刺。
“也许我什么都不知道,但我知道小德需要妈妈。”她挺直背脊,不许自己在他面前退却。
“他不需要一个不负责任的母亲!”霍至威面部扭曲,愤恨地低吼。
她大胆迎视他填满暴怒的黑眸,尽量以平静的语调问:“这真的是事实吗?”
闻言,他立刻眸光犀利地瞪向她。“你说什么?”
听着他冷肃的语气,和霎时显得冷酷的目光,安率薇的心惧怕的微颤了一下。
这就是他。
当她做出令他不悦的事时,他的斯文温和便会消失无踪,这代表了一件事——在他心中,她对他而言跟一般人没有两样,只要惹他不快,他同样会怒目以对,将满腔怒火与讥讽泼洒到她身上。
“就我今天听到的,我不觉得小德的生母是个不负责任的母亲。”安率薇坦率地把自己观察到的告诉他。
霍至威脸上因苦涩而出现严厉线条,他咬牙低吼,“当初她可是拿了钱就离开,把亲生儿子丢在台湾,难道这就是你所谓的负责任?”
“不要讽刺我!”她别开脸。
他靠她太近了,身陷怒火的他压迫力十足,逼得她呼吸急促起来,快速上下起伏的胸部好几次都难以避免地擦过他结实的胸膛。
但在盛怒中的霍至威没有察觉,强势的伸手,一把稳稳捏紧她白皙的下巴,不顾她的抵抗,强迫她迎视自己那足以将人瞬间冻结成冰的寒光,更俯身贴在她耳边低哼道:“这是你应得的。”
有种让小德跟他生母共处一下午,就该有胆量承受他的怒气!
“你只听了你父母亲的说词,这样对别人不公平。”
“你现在是在批评我父母?”
他双眼仿佛喷火般怒瞪着她,察觉她又开始挣扎,便用一手牢牢抓住她的腰际,轻易地就阻止了她拚命想从他怀里逃脱的举动。
安率薇见抵抗无效,反而造成反效果,让两人同样火烫的身子更加没有缝隙地紧贴着,于是她放弃推拒,假装不受两人之间瞬间高涨的热燥影响,试着跟他讲点道理。虽然知道不好沟通,但她不能就这样袖手旁观。
稍早,小德跟生母分开时,那眼底流转的依恋让她好心疼。
母子天性,这是谁都改变不了的。
她知道这事实一定会伤他很深,但他必须试着认清现实,学会放手的智能,否则没有人能得到真正的幸福。
“我不是这个意思,只是希望你可以听听别人的说法,当年发生这些事情时,你并不在现场,所有事后说词都是出于各自的立场……”
“够了!”霍至威愤恨地甩开她,冷眼看着她踉跄地往后退了两步,脸色沉重地低吼,“我为什么要听一个保母对我说教!”
她不畏强势,也以相同的音量大声吼回去,“因为我听到的很有可能才是事实!”
“容我提醒你,”他怒不可遏地盯着她,愤怒与可能失去弟弟的恐惧让他丧失理智地大声喝斥道:“你只是一个保母!”
话一说出口,他立刻惊觉到自己的失控,但安率薇垂下的目光告诉他,来不及了,她因他盛怒中的无心话语,狠狠受伤了。
“对不起,是我逾矩了。”她咬住下唇,稳住心底狂冒出的伤心与揪痛。
她以为自己这些日子以来的付出,至少能让他感受到她是真心为小德好,但原来这才是他心中真正的想法。
说穿了,她不过是个无足轻重的保母。
“率薇,抱歉,我不是故意……”说着霍至威伸手想安抚不知所措的她,未料她把身体一缩,巧妙地避掉他的碰触。
见状,他胸口顿时揪紧,嗓音低嗄地痛苦剖白道:“率薇,我现在心情很乱,小德跟你晚归又失去联络,让我今晚一直处在极度不安的状态,刚才说的话全是无心的,没有任何意义,你要相信我。”
面对他掏心挖肺的焦急告白,安率薇仿佛完全接收不到,只冷冷说了一句,“我知道了。”
接着,她开始往门外移动。
不顾她冷漠以对,霍至威两个跨步追到她身边,一把握住她手臂,语气里有抹软化,“我让司机送你回家。”
没想到,她立刻抽回手,随着她的动作,霍至威心底的挫败感渐渐扩展,脸色也一点一点黯淡下去。
现在连他的好意,她也不愿接受了?
安率薇面无表情的对他摇摇头,“不用了,我只是一名无足轻重的保母,可以自己回家,请放心。”
闻言,他眼神透出自责和悲伤。
“别跟我闹脾气。”他放下身段,恳求地哄着。
“我没有。抱歉,我先走一步了。”她冷淡看他一眼,拒绝接受此刻他表达出来的善意,“不管怎么样,请你听听别人的说法,还有,请以小德的幸福为前提来做决定。”
她已经认清自己在他心中的位置,实在没有必要再勉强留在这里说服他,因为她什么都不是,也根本说服不了有钱有势的霍家大少爷!
“让司机送你回去。”霍至威从她眼中知道自己犯了大错,一时半刻无法让她原谅他,但他又不愿意就这样让她单独回去,只得继续哄劝。
现在她看起来有多么无助,她知道吗?
“我没那么娇贵。”她自嘲地笑了一下。而在听见他们的争执声后,老管家暂时把小少爷交给佣人,快步赶到书房,刚好就撞见安率薇冷冷关上房门离开的失神模样。
老管家轻敲门板后进入,看见从未把失意表现出来的大少爷正颓丧地瘫坐在沙发上,不禁叹了口气。
见他进入,霍至威朝他扯唇苦笑了一下,吩咐道:“麻烦你说服她,让司机送她回去。”
“是的,大少爷。”老管家立刻应允。
“还有,我们今晚必须谈一下。”
霍至威从不曾为了女人冷漠却又脆弱的反应而心神不宁过。
在两人发生争执的隔天早上,他工作时总是忍不住想起安率薇,尽管他掩饰得极好,没有人察觉到,但他瞒不了自己。
而当他依照平常的时间回家,站在书房门外时,呼吸不自觉加快,他知道,这是紧张的情绪反应。
他站在门外很久,直到隐约听见她的声音透过门板传出来,才缓缓舒了口气。
推开门后,他立刻察觉到,原本轻松的气氛顿时消失,安率薇只礼貌性的对他点头道好后,便忙着收拾自己的东西。
没有其他的互动、没有像以前一样兴奋又骄傲地报告小德今天做了哪些事情,她变得……十足严守职责的分际。
他不要她这样!
她可以对他大吼、可以为了自己的想法跟他据理力争——通常他不会让属下这么放肆,但此刻他却希望她能这样对自己,总强过冷冰冰的对待和疏离的客套。
要他怎么做,她才愿意再次对他重新敞开心房?
小德没有问他们之间发生了什么事,好像在他小小又敏感的心灵里,其实隐约知道所有事情。
这样冷淡以对的情况已经持续了两个礼拜,这段时间,他不断思考她所说过的话——
不管怎么样,请你听听别人的说法,还有,请以小德的幸福为前提来做决定。
他问过老管家,也观察到小德这两个礼拜的变化,所以对于安率薇仍继续让小德跟生母见面一事,尽量睁一只眼闭一只眼。
结果证明,孩子果然是需要母亲的。
虽然小德没有说出口,甚至小心翼翼隐藏期待见到母亲的渴望,却藏不住每次和母亲碰面后,开心哼歌的好心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