皇上莫名自信地认为娘娘怀的是龙子,娘娘则坚信是公主,为此两位主子吵了几架,最后,娘娘跟皇上打赌,说如果生下来是公主就放她出宫,当个闲散挂名的皇后,实际上则去当山中隐士;皇上则说若是皇子,让娘娘打消出宫的妄想,当隐士可以,在宫里给她辟个道观当居士。
宫里哪有什么真正的秘密啊,不过是知而不言与广而告之的区别罢了,这件事已经连宫外都有一点风声。
帝后拿还未出世的龙胎打赌,这也算是夫妻之间的情趣了,传出去无伤大雅,不过,大家普遍倾向皇后娘娘,毕竟皇上的成果摆在那里——嫔妃们压根就没有生下过皇子。
但皇上寻找支持时,百官还是无条件支持了皇上——纯粹出于君臣之义,以及对未来美好的期许,毕竟有皇子江山才后继有人。
「你总争这个有意思吗?」龙牧归有些无奈。
「那皇上坚持说是儿子,我压力也很大啊,是公主的话我就比较随大流没压力。」
「朕还真没看出来你有压力。」她当他不知道她让凤仪宫的人缝制的都是女孩儿的小衣服啊,在跟他唱反调上这女人总是这么不遗余力的。
「那是您看得不仔细。」
「能吃能睡,整天跟朕念声,压力在哪里?」
「那皇上为什么还一直容忍我?」陶静姝不否认自己极力的跟他打对台,所以他这样百般包容的态度,就让她有些不明白了。
龙牧归伸手摸摸她的肚子,语气温柔地说:「有人恃孕嚣张,朕又能怎么样呢?」
陶静姝恍然大悟,「您是等着秋后算帐呢?」
龙牧归凑过去在她唇角吻了一下,轻轻调笑道:「怕不怕?」
「废后吗?」她问得直接。
「你想什么呢?」
「不废后我怕什么?」
龙牧归直接被气死了,「你是不是整天没事就琢磨着怎么气朕了?」
「那倒没有。」陶静姝否认得很快速。
「那还做什么?」龙牧归饶有兴味地问。
陶静姝看着湖面的残荷,语带感慨地说:「好好过自己的日子。」
「那为什么就不能是和我一起好好过日子呢?」龙牧归忍不住问。
陶静姝淡淡地道:「因为跟皇上您过日子的女人有点儿多,我嫌麻烦,管好自己就成了。」
「这是吃醋了?」
「如果这么想能让您高兴的话,就当作是吧。」她无所谓地说。
龙牧归看着她恬静的侧脸,心中叹气,明明人就在自己身边,可偏偏有种人在天边的错觉,她的心不在这里,不在他身上,甚至不在这世上。
有时候午夜梦醒,他睁眼后本能的动作就是低头往怀里看,以此确定她没有消失。
不知为何,他似乎一直在害怕她不见,很怕很怕。
他不知为何会有这种错觉,但那种担心却如芒在背,无法摆脱消解,而这也让他几乎一直留宿凤仪宫,喜欢抱着她一同入睡。
他也不喜欢听她大度地赶他去临幸其他女人,每次听到都忍不住要狠狠欺侮她,她渐渐便不再说了,却给他一副「你爱怎样怎样,随便吧」的态度,让他更生气。
这女人真是越发过分了。
可又有什么法子?
她就是住在了他心里,赶都赶不走。
「姝儿,你有心吗?」他在她耳边好似自言自语般地轻语。
陶静姝身子僵了下,他声音虽轻,可她到底还是听到了。
有心吗?
大约没了吧——太多的背叛与伤害已经消磨掉她的情感,她太怕受伤了,因为太疼太疼太疼,所以她将心锁起,冷眼看这个世间,看它还能怎样伤害她。
她不爱他,更不想爱上他,也不希望他在自己身上找爱,因为她回应不起。
龙牧归在她耳边叹气,一直叹进她心里。
陶静姝半趴在扶栏上,下巴撑在手背上,眯眼看着湖面若无其事地道:「我想吃莲子。」
「等你生产完再说。」龙牧归的脸色不太好看,语气更显得有些硬邦邦。
「所以说怀孕好无聊。」有太多忌讳和需要注意的地方,让她感觉自己变成了易碎的瓷器,挨不得碰不得的。
身边伺候的人战战兢兢不说,她本人也很累,心累!
做一国最尊贵的孕妇,腹中胎儿又被寄予了不切实际的期许,她都有些替女儿心疼。到时候一朝分娩,也不知皇上能不能承受住失望的打击,重要的是别因此迁怒女儿,否则小家伙以后的日子大抵会有点辛苦。
其实她不断强调肚子里的是女儿,不仅仅是跟皇上唱反调,也是在提醒他,叫他不要有过高的期待,生男生女的可能至少也是一半一半,这样看到结果尽管不如己意,但落差不会太大。
陶静姝是真有些不放心,毕竟克妻的阴影还笼罩在头上,万一她早亡,没娘的孩子在这偌大的深宫生存想必不会太轻松。
她没想过此生会嫁人,更别提生孩子了,但事情已经发生,她也只能见招拆招,她的人生过成什么样子她已经无所谓,此世已经是目前为止最好的一世了,她却不希望自己的孩子命运太过坎坷,这大约是天下所有父母的心声吧。
「那你觉得什么事有聊?」
陶静姝认真地想了想,「没有。」
「没有想做的事吗?」
「没有。」
「连想都不想了?」龙牧归忍不住笑了起来。
陶静姝伸手摸摸自己的肚子,一脸感慨地说:「俗话说一孕傻三年,自从我怀上身孕后,觉得我的智慧就全都喂了狗。」
「别这么说,」龙牧归却是不赞同的,「你的智慧还是在的,至少跟朕吵嘴的时候你很有数。」
「大概是冤有头,债有主的原因吧。」
龙牧归扬眉,不轻不重地哼了一声。
陶静姝没有一点惧怕,直言不讳,「我一个人能怀上吗?」她甚至都没料到这男人竟然下黑手。
「看来皇后对怀孕之事耿耿于怀啊。」
「嗯。」
「你就不怕将来皇儿知道了,伤心?」
陶静姝抬头看天,长长叹了口气,有些忧伤地说:「我都怕自己没机会面对她的控诉啊。」
龙牧归头又疼了,这又绕到克妻上来了。
果然,下一刻陶静姝就接着说:「谁知道我还能活多久啊,能猖狂时便猖狂吧。」
「你就不能盼自己好点儿吗?」龙牧归无奈道。
「这也不是我盼就有用的啊,还是皇上您八字太硬的原因。」
「我觉得你的八字应该也挺硬的。」
「唉,我没信心。」
龙牧归摇了摇头,肯定地说:「我觉得你是对钦天监的人没信心。」
陶静姝给他一个意会的表情,「那些大人们还是很辛苦的。」
「朕看你跟圆空大师的关系挺不错的,就没有替自己问问?」
陶静姝深深地看了他一眼,语气缥缎地道:「我从来没觉得我会嫁给您啊。」所以根本不会去问这方面的事啊。
龙牧归一本正经地说:「朕有去问。」
「嗯?」
「想知道圆空大师说的是什么吗?」
陶静姝做出一个「洗耳恭听」的样子。
龙牧归脸上不自觉地浮上笑,摸着她的肚子说:「龙凤呈祥,国运昌隆。」事关她的性命,他不可能不放在心上,甚至都已经做好了万一圆空大师给的答案不好的话,就改迎后为封贵妃了。
克妻嘛,只要不是妻应该就没事,不是吗?
好在,答案让他很满意。
陶静姝:「……」
「不信?」
陶静姝目光落到自己隆起的肚子上,蛾眉微蹙。
这一世的许多事和前世有很多的不同,也是她的人生轨迹发生最大变化的一世。
俗话说,龙气罩身,百邪不侵。是不是因为这一世她与龙牧归有了交集,他的龙气庇佑了她,从而导致了五妹的运势一路走低?
想到这里,她不由得扭头看他。
「怎么了?」她的眼神有些奇怪,他不太能懂里面透出来的情绪,总之很复杂。
陶静姝什么都没回答他,又将头转向了湖面的枯荷上。
某种程度上来说,五妹跟丰佑帝还是有些同病相怜之处。
丰佑帝无子,需过继太子,五妹虽然如愿嫁了康王,但始终也没生出孩子,虽然康王并不在意,但这对五妹而言到底也是一桩憾事。
「怎么每次朕来陪你,你都这么不冷不热的。」龙牧归心里多少还是有些失落的,语气中不免就流露出来。
陶静姝没回头,只是淡淡地回了一句,「我情感淡薄。」
龙牧归暗自叹气,她不是情感淡薄,她是把自己藏得太深了,而这却是因为别人把她伤得太重了。
龙牧归知道原因,所以他并没有气馁,总想着有一天可以融化她包裹在外的那一层坚冰。
第九章 原来是个挡箭牌?(1)
阳光透过敞开的窗橘照进殿内,书案前端坐的身影背脊挺直,目光专注,手中执笔认真地在笺上写下一个个秀气又端正的字迹。
殿内很安静,只有笔落在纸上的沙沙声,阳光落在发簪凤头垂落的那串珍珠上,折射出柔和的光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