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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他爹还有另一个身分——驸马爷,而他的娘更是了不得,上马能舞枪,下马双刀在手,当年一手护着小她三岁的弟弟踏过满地鲜血,和其夫婿将其弟送上九五之位。

  她便是当朝的护国长公主赵婕云,位居超品,见皇上可不下跪,御赐九环金鞭上打昏君,下打佞臣,连皇上见了她都得恭恭敬敬的喊声“皇姊”,对她的话言听计从。

  而驸马爷皇甫铁行是当今唯一能掌权、能上朝议事的皇家女婿,有他镇压着,朝中大臣无一敢对皇上提出的政策有半丝异议,几乎是非常“平和”的通过,即日执行。

  私底下虽然有些异议,认为驸马权势过大,可是永乐侯父子在领军方面的才能又叫人不得不甘败下风,因此说的人少,有也只敢私底下唠叨两句,免得犯众怒遭围剿。

  不过对黎玉笛来说,京城里的人、事、物她全然陌生,皇甫少杭是个啥玩意儿呀!不就是个名儿?还有求于她,有什么好大惊小敝,她当他是仗着祖荫的纨裤子弟。

  京城什么最多?

  官多,以及满街跑的皇亲国戚、高官仕族子弟,再加上仗势欺人的奴才和旁支族亲,个个自视甚高。

  偏偏黎玉笛全不放在眼里,别人不招惹她,她也不会主动惹事,井水不犯河水,各行其道,因此听了皇甫少杭的话她毫无反应。

  “然后呢?”上三炷香祭拜吗?如果他的毒还不解。

  皇甫少杭为她的无动于衷气歪了嘴,他一把捏碎了桌上的茶杯。“你是傻子吗?爷的师父没提及爷是谁?”

  “别动不动爷呀爷的挂在嘴边,你这点年岁还当不了我祖父,而疯师叔开口闭口都是我那徒儿如何如何,谁知道他徒弟是个毛呀!我只问一句,你的毒拔不拔?”谁管你祖宗八代,求人要有求人的样子,照她的规矩来。

  “……拔。”咬着牙,他冷声。

  黎玉笛也不跟他客气,含一片桃脯听他开讲。“说吧!我家老夫人是哪根筋搭错了,终于大彻大悟了?”

  看她自得其乐地吃起零嘴,皇甫少杭目冷如霜。“你知晓云麾将军吗?”

  她摇头。

  “那是你娘的娘家人,云麾将军官居三品,是你亲大舅,掌兵二十万。”手中有兵总引人觊觎。

  “他们不是被流放西北了?”只因打了几场败仗,丢失了两座城池,太倚重张家的皇上就龙威大发。

  “是,他们是去了西北,但张家儿郎全去了军队,几年下来也在军中有几分威望,这一两年来陆续收复被占领的土地,以有罪之身连升了数级……”功过相抵。

  蛾眉轻轻一拧的黎玉笛又吃起干硬的牛肉脯。“换言之,他们立功了,不久可返回京城?”

  吃了半粒解毒丸的皇甫少杭面上稍有血色,嘴上的唇色没先前红艳,“不只官复原职还有可能升官晋爵,发回被流放前充公的家产。”

  “那只表示我娘有靠山而已。”好像起不了多大作用,出嫁从夫,娘家父兄还能打上门为自家女儿出气?

  黎玉笛对母亲娘家人了解不深,张蔓月也很少提起有草莽性格的张家人,因此不晓得这群粗暴蛮横的莽人能做出什么令人发指的行径,他们根本不跟人讲道理,只问结果。

  “那你就错了。”他扬唇一笑。

  “我错了?”难道不是。

  “贵府老夫人当年昏聩得原本要迎秦婉儿为平妻,大张旗鼓的送帖子摆酒宴客,当时尚未被流放的张家人接到帖子,当天就带了十三余名族中堂兄弟将宴席给砸了,扬言张家人一日不同意,她秦婉儿就只能是个妾,还是形同买卖的妾……”理直气壮的砸门,半点情面也不给。

  秦婉儿便是婉姨娘,生有一女黎玉仙,但女儿的名字是她自个取的,黎仲华一次也没瞧过这个不被期待的庶女。

  闻言的黎玉笛乐了。“也就是说知道我舅舅们要回来了,我家老夫人就怂了,怕他们上门拆了黎府。”原来她也有忌惮的人,没法摆老太君的谱。

  黎玉笛心里有了盘算,她知道该怎么反击了。

  人最怕没有弱点,一有弱点手到擒来。

  怂?这字眼用得真好。“当年若非张家人遭流放不在京中,令祖母还不致于昏招百出,以为张家人再无翻身之日。”

  “所以老夫人才急着派人接我们回京,好把这个大洞补起来。”一把年纪了还那么天真,发生过的事能一笔抹去吗?她做得了初一就别怪别人做十五,拜神要心诚。

  黎玉笛嘴角笑得阴恻恻,有仇不报会憋死人的。

  “她更怕张家人告御状,将当年关于你娘的事查个水落石出,若是由刑部或大理寺来追查,不管能不能查出端倪,黎府的脸都丢大了,她也会传出不慈的名声,不利于几个正在议婚的孙儿孙女。”堂堂太傅府却没人愿与之联姻,徒留笑柄。

  “三师哥,你这份人情我领了。”前因后果她都知晓了,可以放开手脚大干一回。

  黎玉笛上头有两位同师父的师兄,身为疯师叔徒弟的皇甫少杭屈居第三。

  他眼角抽了一下,对她的称呼有几分别扭。“我的毒几时可以开始拔除。”

  “明天晌午吧!今儿个太晚了,还要花功夫准备药材,你放心,这毒虽然凶狠,明日日落前你还死不了。”

  她话中之意要他别耽搁了时辰,要是错过了最佳拔毒时机,她是华佗再世也救不了。

  第三章 老夫人要人回府(1)

  “再加。”

  “还加呀!”

  “加。”一钉一铺,不二话。

  “小姐,再加下去人就给蒸熟了。”那沸腾的水都满出来了,光是蒸出来的热气她就快受不了。

  “要把他的身子蒸得像虾子那么红,不然毒性排不出来。”不想受罪就得下死命的蒸,水冷了效果会变差。

  “小姐,会不会把人蒸死了……”救人变杀人,她夜里会作恶梦啦!一只虾子……一个红通通的人跑来吓她。

  “毒发身亡和热到死,你问他要哪一样。”一样是死,挑个轻省的,收尸也是件麻烦的事。

  “小姐……”她怎么能冷静地像无事人似的,一条人命咧!看得人惊心动魄,不忍直视。

  隔着一条布帘子,一边是吃着糕点、翻看游记的貌美小姑娘,一边是全身脱个精光、泡着药浴直冒汗的俊俏儿郎,正在生死间徘徊,原本浅褐色的汤药渐渐染上胭脂色泽。

  万一被人捉个正着,一男一女无婚配却独处一屋,一人还脱得赤裸,瓜田李下哪有清白可言?

  一块布隔开两种心情,一个眼眯嘴翘的带笑,偷得浮生半日闲,一个煎熬不已,全身火热却心口凝霜,一阵冷一阵热的交互攻击,流丝似的红从皮肤沁出。

  “加。”沙哑的嗓音忍着痛苦,从皇甫少杭抿紧的牙关溢出,低沉且饱含一丝不易察觉的肃杀。

  “听到没,人家小侯爷可是一名硬汉,你别小瞧了他。”疯师叔教出的徒弟能差到哪去,那些听到耳不长茧的赞语总不会是假,她看好他。

  黎玉笛确实在拔毒,同时也在试验皇甫少杭的耐毒性,她想着哪一天弄出个新毒,正好拿他们师徒二人来试试。

  什么医者父母心,这些老掉牙的观念都落俗套了,她不是大夫,只是会些能哗众取宠的医术,用药、用毒全看她一时喜怒,能救人也能让人一命呜呼,说真的,有病别找她治。

  “小师妹,爷……我不记得几时和你结仇了。”不过是矮不隆冬的小丫头,也敢在他面前摆脸色。

  “无仇呀!三师哥,我这不是乖巧温顺的给你拔毒,大气都不敢喘声吗。”天底下找不到比她更贴心的小师妹,处处为他设想,无微不至。

  “你乖巧温顺?”她说这话时脸不脸红?他都替她害臊了,哪来的脸撒下弥天大谎。

  “三师哥若觉得我服侍的不够周全,你随时可以换人。”她不介意,很好商量,人各有天命不强求。

  黎玉笛不喊三师兄,这让她想到《西游记》中的沙悟净,傻愣愣地被好吃懒做的猪八戒欺负。

  皇甫少杭无言,要是能换人他何必找上她?同门师兄妹不见得有同门情谊,她和师父中形容的一模一样——嘴毒、心毒、手更毒,毒起来尸骨无存。

  “我不怕烫,再来。”

  他头一回遇到令他气到牙痒痒的对手,真如师父所言,打不得,骂不得,还得好言哄之,简直能当祖宗了。

  “好气魄,三师哥,你是个真男儿。”看着书,她唇角微翘,笑话着他的不经激。

  黎玉笛一家人已经在山泉寺住了三天,黎府那边尚未有动静,并未派人来传讯可以回府,因此他们乐得轻松继续住,捐了两百两香油钱打算住到月底,若再无消息便搬到灵海书院的山长院子,住处小了点也挤得下去。

  而皇甫少杭也泡第二回药浴了,再泡一次毒便能拔除大半,余下的残毒对身体无碍,会慢慢地自行排除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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