或者,这样就不会惊动阎王,不会再有争端和血腥。
  但戴天祈和家人的恐惧反而逼得她觉醒,而一旦她觉醒了,身分曝了光,她便又会再次陷入危机。
  那个不择手段要灭除她的阎王,如今又岂会放过她?
  “危险?”花罗瞪着他。
  “你以为地府还容得下你吗?你以为你回得去吗?”他严肃地说。
  她静默着,然后缓缓地扬起了嘴角。“你在讽刺我?”
  “不,我在担心你。”
  “担心?哈……”她笑了。“你会担心我?我看你是担心孩子吧?”
  “你别扭曲我的话,缈生,阎王绝对不会让你回去,甚至还会到处找上你。”他警告。
  在高博士那里的形影现身,就说明了阎王早已盯上她。
  甚至,他怀疑阎王一直知道她的存在,而且,把她当成对付他的饵。
  把她当成……灭了他和整个薄家的饵。
  “阎王?”她眼中闪过憎恨。“你是指我那位心狠手辣的兄长吗?哼,就算他不来找我,我也要找他。”
  “你对付不了他的。”他拧紧眉头,一脸忧色。
  “是吗?你这样说,我就更想试试了。”她冷笑着,周边阴风渐渐缩小,准备离去。
  “不……”他一惊,冲上前揪住她的手。
  “你干什么?放手。”她大怒,想甩开他,但他不松手,她气得以另一只手掴向他的脸。
  啪!一记清脆耳光,让所有人都一呆。
  五道指痕出现在他苍白的脸颊上,他没动,只是定定地看着她,手仍紧紧地抓住她不放。
  她盯着他那张脸,又气又恼又恨,胸口却被什么刺着,扎着,痛,却拔不出来。
  不该爱得这么深的,这份爱,她不想要了,只有切割掉,她的心才能自由。
  “我命令你放手!薄敬言。我们的缘,该断了。”
  她充满恨意和沉痛的眼神让他心头一紧。
  长久以来总是空荡冷漠的心,因为她才有了温度,也因为她,才明白什么叫心痛。
  他终于理解了薄乙勤长老的话是什么意思了,千机算尽,他却从来不知道自己要的到底是什么。
  但现在他懂了。
  他那颗空寂的心,即使用霸业,用权势,用法力也一直填不满的心,如今真正想要的,只有一个人。
  “我绝不放手,我们的缘,我也绝不会让它断。”他斩钉截铁地说。
  她有几秒的悸动,但很快就被恨意淹没。
  “没有用了,这已经由不得你了。”冷斥一声,她身形狂扭转,使劲一卸,从他手中挣开。
  就在此时,四周变得晦暗,日正当中,空气却瞬间变得幽冷,而周围树荫下的阴影在地面慢慢扩大延伸,并且向花罗逼近。
  花罗神情冷冽,周身的阴风再次旋起。
  薄敬言脸色骤变,对着除厄师们喝道:“是阎王!快设阵!”
  除厄师们也感应到阴煞之气来势凶凶,立刻念咒摆阵,可是,他们的力量根本阻挡不了那迅速蔓延的黑影和阴暗,因为此时此刻他们面对的,不是一般的妖鬼,而是地府的阎王。
  两个阎王。
  几千年后,地府的双王再次相见了。
  大阎王的魁梧身形从阴影处缓缓升起,恻恻冷笑。
  “嘿嘿嘿,好久不见了,妹妹。”
  “真的是久违了,哥哥。”花罗矗立在旋风中心冷哼。
  兄妹对峙,阴气极寒得让所有人不停颤。
  “你不该觉醒的,好好的当个鬼奴,反而没事,但你醒了,我就留不得了……”
  “我不醒,哥哥会多无聊啊!这一回,我们兄妹得好好地把帐算清吧。”
  “哈哈哈,那我可要看看,凭你能怎么算这笔帐。”
  阎王话声刚落,黑暗阴景纯时像海浪一样大片窜起,直扑花罗,黑影与旋风统成一片,飞沙走石,扫得众人几乎睁不开眼睛。
  薄敬言心急如焚,偏偏元气太弱,完全插不上手,只能看着他们兄妹互斗。
  他心里清楚,花罗根本不是阎王的对手,而阎王这次来者不善,只要让他带走花罗,自己很可能再也无法见到她。
  阴风黑暴绿力扭旋,一阵强过一阵,倏地,那些地底阴影伸出无数只魔掌,化为黑浪,一齐朝花罗扑去。
  他大惊,不顾一切冲上前,结了个法咒护在她身前。
  但法咒阻挡不了魔掌,阴气直接冲击到他身上,他承担不住,当下喷出一口鲜血。
  “宗主!”
  薄家所有人都齐声惊喊,除厄师们全数冲了过来。
  花罗瞪着他,千年前的他也是这般为她挡了一次,如今还想故技重施吗?
  “够了,薄敬言,别再演戏了,我不会再上当了。”她冷讥一声,一把将他推开。
  就在这一瞬,阎王的阴影黑浪再次来袭,挟着冰寒之气,直接包覆住她,将她捲入地下。
  “缈生!”
  薄敬言骇然急吼,咬破指尖唸咒,将手伸进黑浪里急捞,但黑影间消逸,他捞到的只是长孙无缺的躯壳,而她的主魂则已被拉回地府,无声无息。
  阴晦极冻的空气化去,片刻间,又恢复了睛空烈日的天气,彷佛做了一场噩梦般,薄家所有人都对刚才发生的事骇然不已,久久说不出话……
  只有薄敬言抱住长孙无缺,满脸惊悸。
  花罗阎王被拉回地府了,阴阳两隔,她在那里会发生什么事,他无法得知,看不到,帮不了,更令他忧心的是,她说要带走孩子,之后,长孙无缺肚子里的孩子会变得如何,谁也不知道。
  薄敬言一想到此,胸口的伤势加上急火攻心,令他身子微晃,竟又喷出了一口血,拥着长孙无缺坐倒在地。
  “敬言!”薄少春和戴天祈急喊。
  “我必须……去地府……”他喘着气说。
  “宗主,你在说什么傻话?你现在气这么弱。”大长老急说。
  “缈生……会有危险的……”他忧急得整颗心几手纠结。
  “别担心,她是阎王的妹妹,是地府的女帝,她的力量应该足够够和阎王抗衡的。”
  戴天祈安抚他。
  “不……你们忘了……她已经转生,此时她在地府只剩下一个残破主魂而已,就算她觉醒,她的力量也绝对赢不了阎王,而阎王这次……真的会完全将她消灭。”
  众人又是一阵惊悚。
  是的,他们都忘了,花罗女帝早已转生,她是缈生,她是长孙无缺,但是,她已不再是阎王。
  第15章(2)
  花罗被阎王抓回了地府,地府的一切看似没变,却已不再是她认识的世界。
  所有的妖鬼,几乎都不知道她的存在。
  现在在这个冥界,只有一个阎王,早已没有女帝,就连她的花罗殿,也成了废墟。
  这里,已没有她的立足之地,她什么也不是,只是一抹游离的主魂。
  “哈……认请了事实了吗?花罗,几千年了,你只是在深沟里苟延残喘的一只鬼奴。你以为就算你觉醒了,还能有什么作为?”阎王讥讽地大笑。
  他刻意将她抓回花罗阎王殿,就是要彻底击溃她。
  “还真的……不一样了……”她抬头环顾着她的花罗阎王殿,失去了主人几千年,人去楼空,这里早已颓把蒙尘,不复当时的景象。
  也许,她真的什么也没有了。
  “你现在什么也不是了,花罗。”阎王说着一晃,下一秒已坐在她那崩坏了一角的王座上,像王者般俯视她。“你只是个将被审判的鬼魂。”
  她仰起头,脸上有着刚才战斗的血痕,还有那永不磨灭的做气。
  “审判?我做错了什么?罪名是什么?真正有罪的是你吧!诬陷,背叛,不义……你有什么资格审判我?”她冷眼瞪视着他。
  “我当然有资格,因为,我是阎王。而你说的种种,谁也不会信。”阎王得意地笑了。
  “是吗?看来几千年前的往事,都被你隐藏了。”她恨恨地道。
  “呵呵呵,不需要隐藏,因为一切都已消灭,只除了你。”阎王指着她。
  “那时,为什么不干脆灭了我?难道,你是故意让我留一口气,成为鬼奴,好折磨我?”
  阎王浓眉一挑,突然大笑。
  “哈哈哈,看来你真的不知道啊,不是我想让你活着,而是姓薄的那个小子帮了你!他竟倾尽所有法力,将魂体里的续魂丹逼出,还给了你。”
  她惊愕得呆在当场。什么?薄令羽他……
  倏地,她想起了血夜里的那一幕,在她崩散之际,一颗黑丸从薄令羽身上窜出,飞进她口中!
  那是……那是……续魂丹?
  他竟然……
  “那个傻瓜自毁了和我之间的契约,他预知了自己下一代的早夭,才和我立约,只要他帮我诱惑你,除掉你,我就帮他改写生死簿。没想到,他最后竟不顾薄家而救了你,他明知道,让你活着,你的诅咒就会生效,只有你死了,薄家才能安妥,可他偏偏选择救你,赌上了薄家的传承命脉,害得自己也英年早逝,哼,真是愚蠢至极。”阎王不以为然地唾弃。
  她心颤得几乎无法站立,耳中迥荡起她恶毒痛苦的咒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