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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忽地,她听见哧一声,还没反应过来,就感觉他的手指在自己嘴边抹了一下。

  她倏地瞪大眼睛,只见他唇角上扬,幽深的眸底带着一抹狡黠。

  “你嘴边都是芝麻,吃了烤饼?”他问。

  她觉得好丢脸,不是因为吃了一嘴的芝麻,而是她居然以为他想亲吻她!

  天啊,她好想立即替自己挖个洞埋进去!

  虽然光线幽微,他看不见她脸红,却见到她脸部表情的微妙变化。

  她羞了?不知为何,难产后的她虽然更直言更直率,但却也变得柔软。

  柔软得像是一只即使张牙舞爪,也让人忍不住想抱在怀里揉着的小猫。

  “你是不是以为我要亲你?”他笑问。

  安智熙眼儿一热,羞恼地反驳,“才没……唔!”话没说完,他的唇突然地贴了上来,短暂且轻柔地在她唇上碰了一下。

  她呆住,惊异又羞怯地看着他。

  他眼底有一丝的尴尬、羞涩及无措。可一眨眼,他又换上一张理所当然的脸。

  他们是夫妻,做丈夫的亲吻妻子,有何不妥?

  “你、你这是……”安智熙简直不敢相信他真的会做出这个动作——吻她。

  见鬼了,他是什么时候开始对她有了兴趣的?从前的他不是都冷冰冰的,对她没半点的热情及热衷吗?

  梅意嗣轻轻的拉开她,彷佛刚才的事根本没发生过。

  转过头,他望向安静的巷口。

  “看来那些人都走了。”他说着,一把拉住她的手,“走,回家。”

  他说完,紧紧抓着她的手便往外走。

  她莫名乖顺地跟着,两只眼睛不时看着他紧牵着她手的那只大手……

  晚风吹来,带着凉意,可她的脸却是热烘烘的。

  不知是幻觉还是眼花,她眼前竟出现好多粉红泡泡……糟了,她是不是被他撩了?

  第五章 婆母偏心(1)

  天未亮,梅意嗣却已醒来,他在榻上翻来覆去再也睡不下,一种不知从何而来的烦闷跟焦躁困扰着他。

  他翻身坐起,看着身旁那空下的位置,即使已经分房,她的枕头还安安稳稳地搁在那儿。

  从前同她一起睡在这锦榻上时,因着两人情感淡薄疏离,他们总是一个向左、一个向右,同床却异梦。

  少了一个人后,他并没有霸占整张床,还是习惯性地往左边躺。

  这么久以来,这是他第一次因为身边空荡荡而感到心浮气躁。

  他坐在床边,不自觉地叹气,有点不知所措。

  想起昨晚的事,他皱起的眉头有了一点点的疏松,唇角也不自觉地隐隐上扬。

  他吻了她,而她没有生气。

  问题是,他怎么会有那样的冲动及想望?昨晚的他真不像是他。

  从安智熙到蕃坊去的第一天,他便派了六通在暗处里看着她。之所以这么做,一是因为不放心她只身前往蕃坊,二是对她不放心。

  这不放心,来自于对她仍未有全然的信任。安家本是在惠安街边的帮派,赌色财的偏门生意样样有。

  安家长期做黑市买卖,安智秀在十七岁时便是黑市里杀伐决断的狠角色。虽说这些年,安家渐渐洗白,开了商号做起正大光明的生意,但据他所知,私下还是藉着亲信之名做些游走在合法与非法之间的行当。

  蕃坊龙蛇混杂,她却突然说要去那儿,这让他不得不对她的动机起疑。

  虽然她说是为了转移丧子的哀伤,但他总觉得她另有目的。

  他希望自己可以更信任她一些,也希望她并无其他意图,他衷心的希望一切只是他的多疑及偏见。

  可惜身为梅家大房的长子,又执掌着整个家族的生意买卖,他容不得自己及身边所以人行差踏错毁了梅家声望及名誉,他不想多疑,却必须得多疑。

  他唯一能做的是不要让多疑生成暗鬼,扰了他的判断。

  六通监视了好一阵子,并无发现任何可疑之处。她在圣母之家不只当老妈子,还是个女先生,每天忙得乐乎乐乎。而这个消息,真切地让他松了好大一口气。

  昨天六通急急忙忙地去通报他,说安智熙离开蕃坊后并未回府,而是只身前往石狮塘时,他不知怎地一颗心七上八下,极不安心。

  白天的石狮塘便是个是非之地,别说是别—女人,是寻常的男人都不会轻易靠近,她去那里做什么呢?

  当时还在跟两位掌柜对帐的他,彷佛屁股下的椅子着火似的,坐都坐不主。

  撇下两位掌柜,他火速地赶往石狮塘。他不知自己在慌什么、急什么、怕什么,总之他就是觉得整个人都不对劲了。

  当他在暗处里抓住安智熙时,他看见她眼底的惊惶不安渐渐地被安心取代,她的眼睛里有着对他的信任及依赖,在那瞬间,他彷佛成了她的全世界。

  那是他第一次感到他们是“一对”,而不是“两个”,他们的心从来没依靠在一起,现在他不确定他们是不是同心,可他却清楚地感觉到他们正在靠近。

  听见外头有细微的声响,他知道那些仆婢们已开始活动,他着履,抓起一件短褂穿上,打开房门——

  “爷?”屋外正经过的洒扫丫鬟碧草吓了一跳。

  他瞥了她一眼,下了廊,穿过小院,直往西厢房而去。

  当他走上西厢房前的楼梯,春月正好从里面蹑手蹑脚地走了出来。

  见着他,她呆了一下,“大……”

  他将手指置放在嘴唇上,要她别出声。

  春月一脸迷惑地看着他,下意识地往旁边靠。

  他就着她刚打开的门微侧身子钻了进去,轻手轻脚地穿过垂帘及绣屏进到内室。内室里光线幽微,只有微光透过纱帘,犹如糖粉般撒落那床前一地。

  安智熙安安稳稳地睡着,还发出细微的鼾声。

  听着,他想笑。

  他小心翼翼地靠近,捱近床边,俯视着呈大字型仰睡着的她。

  她微张着嘴,睡脸有点丑,却又莫名的可爱讨喜。

  梅意嗣意识到这是他第一次这样看着她的睡脸。

  她一直是这样的吗?还是独个儿睡,她这会放松了才能睡得这么毫无防备,甚至唾沬都在嘴角蠢动着?

  他伸出手,轻轻地用指尖揩着她嘴角的唾沫。

  她皱了皱眉头,潜意识地吸了一下,那好笑的样子教他忍不住低笑一记。“哧。”在他笑出声音的同时,她倏地睁开眼睛。

  看见站在床边的他,她先是愣住想起早上安智熙的惊声尖叫,吓得滚下床掉在他脚边的那一幕,梅意嗣止不住地嘴角上扬。

  他把她从地上拎起来,她满脸通红、惊疑又害羞地看着他,那模样实在太有趣。

  “你干么像鬼一样站在我床边啊?想吓我?”

  “我只是突然想来看看你……”

  “看我做什么?”

  “没做什么,就是想看你而已。”

  当他这么对她说时,她的脸更红了。

  他们做了两年余的夫妻,就算是洞房花烛那夜,她的脸都没这般红过。

  没做什么,就是想看你而已。他真没想到自己会说出这种教自己头皮发麻的话来。

  他这种就算吞下一袋种籽,都开不出一朵花来的人,居然会说出这种肉麻兮兮的话?

  “爷,”正在他想笑的时候,有人来到门边,正是永昌,“出事了。”抬眼睇见永昌那大事不妙的神情,梅意嗣笑意一敛,“怎了?”

  “咱们的船工萧老古在家里上吊了。”永昌说。

  “上吊?为什么?”

  “萧老古欠了八十两的印子钱,想不开,就……”永昌面有难色,欲言又止地道。

  他意识到永昌似有什么当说又不敢说的话,眉心一拧,“你有什么就直说吧。”

  “爷,”永昌神情凝肃,“放印子钱的是二老爷家的学恒少爷。”

  闻言,他陡地一震,“什……”

  “萧老古的妻子手上有借条,哭天抢地的说要去告官,我已让人先将她拦下,这事不能上官府那儿……”永昌忧心地开口,“要是外面的人知道梅家人放印子钱,恐怕会严重伤及梅家声誉。”

  “借条在你手上吗?”他问。

  永昌点头,立刻将萧老古的借条递上。

  他接过一看,发现萧老古一开始只借了二十两,没多久时间便利滚利地欠下八十两,而借条上面不只有不识字的萧老古歪歪扭扭的字迹以及手印,还有梅学恒的用印。

  这下,是撇不清了。

  “除了萧老古,还有别人吗?”他问。

  永昌点头,“我问了跟萧老古要好的船工,他们说学恒少爷放印子钱已经有半年余了,那些船工一下船常常不是嫖便是赌,不少人都跟学恒少爷借印子钱应急……”

  听着,梅意嗣浓眉妤皱,眼底迸射出懊恼愠怒的光,他一拍桌面,沉声道:“真是混帐!”

  “爷,现在该怎么办?”永昌急问。

  “你先给萧家一笔钱安家,无论如何都先安抚好萧大嫂,千万别让这件事传开。”他说完,站了起来,神情冷肃,“其他的事,我来处理。”

  寻常时,梅家大小事都是在大堂商议,可今天梅家大房却是将二房及三房召至祠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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