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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他这么努力教导,以为女儿可以将感情带来的伤害降到最低,知道女儿如何处理与袁裴的感情时,他忍不住为她喝彩,虽然当断则断需要勇气,但委屈将就亦盼不来幸福,他为女儿的理智与果断高兴。

  没想到不过几句闲言碎语,真相如何尚且未知,她竟然就尤许自己如此软弱,恨铁不成钢呐!

  见瞳瞳不语,他又道:“我是怎么教你的?这世上,旁人只会乐意分享你的快乐,却懒得理会你的痛苦,任由自己陷入痛苦是最愚蠢的事,碰到问题唯一的解决方式是勇敢面对,你没有第二条路。”

  话说得简单、他知道这是多严苛的要求?

  瞳瞳抬起眼,狠狠咬唇,逼下两道泪水。“没错,哥哥病了,你和妈妈不能在我身上花太多精神,于是你们不断要求我自立坚强,不断要求我勇敢果断。

  “得知妈妈的下落,你毫不着犹豫抛下我离开,因为你认定我够坚强,够勇敢,够有本事面对所有危难。可,有没有想过,我只是个大学生,你知不知道我为什么会出车祸?

  “因为哥哥住院,需要一大笔医药费,我下课之后,还要打工到天亮,因看护打电话告诉我,哥哥陷入昏迷,我紧张害怕,骑着摩托车飙到八十,我很累、很忍惧,我头痛,眼昏花,马路在我眼前变成两条线,不是大卡车的错,错在我,懂吗!是我去撞卡车的。

  “凭什么我必须勇敢坚强?凭什么我不能无助脆弱?凭什么哥哥是我的责任?你知不知道,我累,不敢说,我怕,不敢讲,我需要一双强而有力的手来支撑我,可,你……做了什么?你只告诉我,“彤彤,你必须独立坚强。”

  此生也是,恶劣的父亲继母,她与大哥在这世间苦苦奋斗,她一肩撑起袁家,可到头来,换到什么?如今,同样的事重演了,她凭什么不能退缩,凭什么不能躲起来?谁规定她非要鼓起勇气向行前?

  她说得何桐哑口无言,他做错了吗?他在乎妻子,把心全放在她身上。

  为了儿子,妻子坚持去当战地记者,夫妻大吵一架,却没有改变她的决定。

  她走了,他不禁恨上儿子,他把儿子交给未成年的女儿,让她负起所有的责任。

  他忘记她还小,需要人照顾呵护,他不工作了,把所有的时间和金钱都用来寻找妻子。

  还要求女儿自立自强。

  他把爱情放在第一,却教导女儿男人不可信,他是多么矛盾。

  瞳瞳狼狈地扶起树干,快步跑开。

  现在的她,有满腔愤怒欲发泄,她不想用恶毒语言来伤害父亲,她仍然渴望亲情,仍盼着团圆。

  何桐怔怔看着女儿背影,承认,错了,都说女儿是父母的小棉袄,他却自私地对她严苛要求,瞳瞳是该怨他,恨他……

  又寻了一处坐下,直到朝暾初起。

  还是很冷,还是很怕,还是想挖个洞躲进去,尽管心底明白,躲避不是好方法。

  “瞳瞳。”何桐寻来。

  没转身,背着父亲,她为自己的冲动感到抱歉。

  他轻叹道:“对不起,生你的时候,你妈妈得了妊娠毒血症,生产过程一度危极,那之后,我不想让你妈妈生孩子,就去结扎了。

  “我重视你们兄妹的教育,我认为可以把你们栽培成菁英,但是你哥发病得早,儿子承担不了我的期待,我就把所有的盼望全压在你身上,我对你的挫折视而不见,我以为要求严苛是促使你上劲的动力。”

  用手背家抹掉眼泪,她知道的,所以她咬紧牙关承担下所有委屈,许是父亲的教育已深深烙印在身体里。

  当年“师父”教导医术时,严格得近乎无理,看得大哥心疼不已,数度反对她习医,她说服大哥,她说严师出高徒。

  是骨子里的坚韧作崇,她不低头、不屈服,习惯咬牙面对所有困境,虽然羡慕柔弱女子有人呵护,可她终究不是那种人。

  吸吸鼻子,她转过头,轻声道:“对不起,我不该说那些的,你的教育没错,是我没想清楚。”

  “不,你该说的,我对你确实不公平。”

  摇头,公不公平已经过去,她不想纠结,况且一个晚上足够她想清楚了。

  “爸说得对,躲避不能让事情变得容易,我决定进京,听听苏蒙的打算。”

  点头,她永远是让他骄傲的女儿,何桐摸摸她的头,像小时候那样。“记住,你不是一个人,你有我,有语尘,我们不会教你受委屈的。”

  “我知道。”

  苏蒙派来的护卫队一到,他们就出发了,除箱子里的上千两银子之外,家里没有什么非要带上的。

  这一路,瞳瞳心里揣着事,走得无比辛苦,连月的路程,让她双颊凹陷、脸色苍白,瘦得一张脸只剩下两颗眼珠子。

  何桐没有多说,他很清楚心理影响生理,他是个严父,不懂得宽慰人,只会用一双忧心忡忡的眼睛看着女儿。

  终于,他们在毅勇伯府前下车,匾额已经挂上,朱红色的大门气派恢宏,围墙很高,看来皇帝赐下的七进府邸很惊人。

  只事到临头,瞳瞳仍然有躲避的慾望,但严父在身边,她不允许自己脆弱。

  通哥儿敲开门,门房将人迎进去,通哥儿和何桐被留在外院,管事嬷嬷领着瞳瞳、晚儿和阿晨、阿曦往后院走去。

  林宜瑄就在后院月苑门边等着,看见晚儿,她满脸激动冲上前,一把抱住儿子。

  “娘的心肝宝贝,娘很想很想你,你想娘吗?”

  瞳瞳细细审亲林氏,那是个美丽的妇人,气质高雅、言行温婉,是古代男人都会喜欢的那种类型。

  她哭过一阵,终于松开手,捧着晚儿的脸,问:“你记得娘吗?你想娘吗?娘好想你对不住,这些年娘没在你身边,你气娘、怨娘吧,只是气过怨过后,原谅娘,好不好?”

  这大半年里,晚儿的语汇理解度有很大的进步,只他不懂……娘就在那里啊,她正牵着阿晨,阿曦,怎么又跑出一个娘?

  不过这个娘很漂亮,看起来又很可怜,于是想了想,他体贴地点点头。

  得到想要的答案,林宜瑄忍不住泪水直流,再度抱紧晚儿,而温和善良的晚儿,学着瞳瞳,轻拍她的背安抚。

  这是对的,代表她教出来的孩子有显柔软的心,但……为什么心痛得厉害?

  瞳瞳吃味了,或觉辛苦带出来的孩子又要被抢了,恍惚间,慎儿软软的声音在耳边响起——

  “娘,永永远都别离开慎儿,行吗?”

  “慎儿有了媳妇便会记挂娘的。”

  “娘和我一起高飞,我背着娘,我到哪儿,娘就到哪儿。”

  话还在耳边,他转身就喜欢上程雪儿,他的背有人预约,高飞没有她的分。

  下一刻,裴哥哥的声音出现——

  “你不应该离间慎儿和雪儿,他们将来要同处在一个屋檐底下,必须相亲相爱,视彼此为知己,我很高兴他们能够投缘,却不该因为自己的狭隘妒忌,破坏他们的纯粹情谊。”

  “他不是你的,他是他自己的,有权利选择喜欢谁,讨厌谁,你可以控制八岁的他,等他十八岁,你还能逼迫他?到时,你只会让他恨你。”

  所以,她能够再次狭隘、嫉妒?

  当然不行,林宜瑄不是雪儿,是怀胎十月生下晚儿的亲娘,她不想冒着让晚儿怨恨自己的风险。

  孩子无过,错的是大人,她的伤心不需要孩子来承担。

  林宜瑄哭过一阵,好像突然发现瞳瞳存在似的,她起身抹去眼泪,笑着上前握住瞳瞳的手,说道:“好妹妹,姊姊终于把你给盼来,路上好走吗?瞧你,风尘扑扑的,先安置下,爷进宫,很快就回来。”

  姊姊、妹妹?林氏是以主人的身分说话?瞳瞳失笑,原来在她还没到之前,身分已经被定位了。

  “小乔,你带少爷去梳洗干浄,厨房里备下的东西,让人送过去,”林宜瑄下令。

  “是。”丫头上前领人。

  但晚儿不想和娘分开,他拉拉瞳瞳的手。

  瞳瞳顿下然下身,对他说:“晚儿跟姊姊过去,进屋后先喝点热水再洗澡,吃过饭后,别忘记药丸子。阿晨,阿曦,你们也把自己洗干净,少爷刚到新地方会害怕,你们随时都要留一个人在他出边。”

  晚儿有些受寒,她把荷包里的桑菊饮递给阿晨。

  “是,夫人。”

  “娘,我想跟您一起。”晚儿环住她的脖子撤娇。

  “乖,晚儿是男子汉了,要勇敢哦,娘打理好后就过去看你好不好?”

  “娘不来,晚儿不吃饭。”

  “不对,晚儿要乖乖吃饭,消食后再吃药丸,都吃完,大概就能看到娘了。”

  “要等这么久吗?”

  “娘会尽快。”

  “打勾勾,不能太晚。”

  两人打过勾勾之后,瞳瞳起身,却意外发现一脸晦涩的林宜瑄。

  注意到瞳瞳在看自己,林宜瑄无奈一笑,道:“对不住,瞳妹妹,你把晚儿照顾得很好,我不该嫉妒的,说到底是我不好,我后悔了,那年要是别那么害怕,别急着离开……要是相公早点告诉我他打算怎么做,我绝对不会抛下他们父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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