五月天言情小说 > 笑狐狸与傻公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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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至于娘亲这个字眼,平曦则更陌生了。

  依稀记得幼时,有一回她哭闹不休地吵着要娘,严炽书百般哄慰仍无法安抚时,他抱着她来到皇城外的一处荒地,指着隆起的孤坟对她说:「你的娘,我们的母妃就躺在这,我跟你一样渴望她的拥抱,可是我没能力让她再站起来。」

  才长出小牙的奶娃娃其实不太懂他的意思,可她记得当时挂在严炽书脸上的泪有多热烫,感受得到他有多痛。

  挥别那座孤寂的母坟前,严炽书坚决地拭掉脸上的泪后,紧紧地握着她的小手说:「有一天我会让害她躺在那的人后悔。曦儿别怕没有娘,你还有我这个哥哥,我会一辈子守护着你。」

  后来,「娘」这个字便没再从平曦口中吐出,因为知道她的不懂事,会让像座山般护着自己的严炽书无助且脆弱;也知道她不需要渴求,因为毫不在意他人目光将她带在身边,全程陪着她成长的皇兄,给她的爱远远胜过高坐在上的帝父以及长眠的母妃。

  严炽书的庇护虽然让她平安长大,可她也不是天真无虑的,就算他从不对她多说,就算她其实不太懂他的不得不为,就算他丢下她独自远行,她仍然相信他绝不会抛弃她。所以就算再怎么孤单无助,她都必须咬牙忍着,因为她唯一能帮得上的,便是学着成熟、学着善体人意不成为他的负担。

  坐在离皇座最远的偏僻角落,平曦嘴里尝着丰富菜肴,咽下的却是孤寂的滋味,直到一阵扰攘的喧哗声传入耳里,让她不由得抬起了头。

  「廷尉大人,来嘛,再陪人家喝一杯嘛。」娇揉造作的声嗓让平曝冒了一身的疙瘩,抬眼望去的景象更让她皱了柳叶般的细眉。

  坐在斜对面的玄殷身边挨着两个穿着裸露的舞伎,一个用露出大半边的胸乳挨蹭在他身前,将手里的酒杯凑到他唇边;一个则是直接躺在他腿上,撩人地举高了手挑摸着他的下颔。

  堂堂一个廷尉,竟这般荒淫,还要不要脸呀!

  这一幕,看得平曦心底有气,却又弄不懂自己为什么要在意他。懊恼地端起杯盏,一古脑地全灌进了嘴里。

  热辣的酒液入喉,呛得平曦剧烈地咳了起来,这才终于知道为什么严炽书总不让她沾酒。明明是那么辛辣苦涩的滋味,为什么有人能欢快地喝得欲罢不能呢?

  守在身边的青芙在给她拍背顺气时,嘴里呱呱念着什么她全听不见,入耳的净是玄殷轻佻的嗓音。

  「你们这两个小骚货,存心想灌醉爷是吧?来呀,嘴对嘴给爷喂,再多爷都吞了。」眯着醉意迷蒙的眼,玄殷嘴里说着浪荡话,大掌邪肆地掐揉着舞伎招摇的豪乳。

  「下流的淫狼。」看到玄殷与舞伎唇瓣相连,酒液从唇间流淌的淫秽画面,平曦忍不住低啐了声,又是气又是恼又带点酸的复杂滋味在心底搅成一团,让她再也坐不住,要青芙去向内侍总管知会后便起身离席。

  「哎呀,廷尉大人真醉倒了呀,快来人送他回府……」

  才跨出殿门,依稀听到席间喧嚷的平曦,行进的脚步只顿了一瞬,便毫不迟疑地往前迈进——活该,醉死你这色胚!

  那只笑狐捏醉成那样,也不知会不会有事?

  夜已深沉,了无睡意的平曦脑袋仍有些晕然浑沌,搞不懂是因为早先冲动灌下那杯酒的影响,或是莫名纷乱的心绪作崇。于是她独自晃到了园里,心想或许吹吹夜风能让自己清明些,结果泛在脑海里的却是连自己都耻于承认的牵挂。

  玄殷的过人才智,跟在严炽书身边的平曦自然是清楚的,可幼时吃的亏在她心底一直是个别扭的结,与其说她怕他,倒不如说是他那叫人探不得的心思让她彷徨无措。

  长驻在他脸上的笑容是迷人的,可她总觉得那像是诱人上钩的饵,要是凝?个住心的被引诱了,就会落入他狡诈的陷阱,万劫不复。于是玄殷在她心底便成了笑狐狸的形象。

  无意中撞见玄殷与庞邑私谈的她,一直认定严炽书会从太子被贬为凌王绝对和他的背叛脱不了干系,也因此她在心里又将玄殷划黑了好大一笔。可避居在深宫佛寺这几年,他对她的照护又让她感到矛盾挣扎。

  有好几次一些吃饱太闲的嫔妃及公主想找她麻烦,玄殷总是会很巧地出现,用舌灿莲花的口才,四两拨千斤地帮她解围,偶尔还会帮她梢来严炽书的消息,搞得她都不知道该要厌恶他还是感谢他了。

  就像现在,明明该与她无关的,可她却在担心着烂醉如泥的他。

  「公主好雅兴,都丑时了还在赏月呢。」

  熟悉的调侃声响在耳际,让莫名地惴惴不安的平曦吓了好大一跳,「你不是醉得让人扛回府了?」

  她的话让玄殷唇畔浅笑加深,脱下身上的赭红外袍覆在她肩上,「好歹我与公主也是一起长大的青梅竹马,怎么你连我真醉假醉都看不出来呢?」

  「谁跟你青梅竹马呀!虽然看不出来你醉态真假,可我倒是知道看似清逸的你,原来也是个沉湎酒色的人!」羞恼的顶嘴,平曦扭动着肩,不想穿上染着他气味的外袍。

  「虽已立春,可夜里仍有凉意,要是着凉可就不好了。」轻而易举地制住那耸动的纤肩,玄殷将系带在她脖前打了个漂亮的结,「公主话说得这般酸,莫非是吃醋了?」

  玄殷身上惯有的苏合香掺和着些许酒气,透过身上的大袍与鼻息交融的距离传来,彷佛逃无可逃的弥漫包围让平曦心神不宁,甚至有些迷醉般的晕眩,白暂的脸蛋因而染上酡红。

  「我干嘛要因为你吃醋?你别靠我这么近啦!」怕是再一瞬便要沦落沉溺,平曦连忙往后退了几步,拉开两人近乎相贴的距离。

  她那巴不得离他远远的举动,像是朝心口上狠狠拧了一记,让玄殷难受地感到心痛。到底要到什么时候、该要怎么做才能让她甘心亲近,愿意瞧清他的心呢?

  不是没想过将心赤裸裸的摊在她面前,让她明白她见到的一切都只是虚应,可是他不能。且不说她会不会相信,光是想到要将纯净的她扯落这滩污水,他就难以忍受,更别说她那耿直性子,只要一个沉不住气,那可是会坏大事的。

  心下暗叹,玄殷再次扬起迷死人不偿命的笑容朝平曦走近,「当然是因为心悦我才会吃醋呀。」说罢,还用手中扇柄轻佻地朝她细致的粉颚勾了下。

  「你要往自个儿脸上贴金,我可还要长眼呢。傻子才会心悦你这只笑狐狸!」话回得麻利,可平曦微皱的眉心却藏不住懊恼。

  闻言,玄殷禁不住笑出了声,「原来我在你心底是只狐狸呀,那你这小兔子与我不正相配。」

  可恶!为什么她总是说不过他!为什么他总能轻易地让她乱了套!

  「你够了没有!再怎样我都是个公主,才不与你相配。」被说成柔弱的兔子,平曦气恼地想骂人,偏偏气质优雅的她吐不出什么难听话,只好端着身分堵他,然后自顾自地转身离开。

  「是是是,我这笑狐狸当然配不上公主,不过……」假意地扬高双手,玄殷状似投降,却是语带玄机的放饵。

  「不过什么?」虽然平曦打定不多搭理他就逗不到自己的主意,可骨子里的好奇心仍是让她顿了脚步,微侧过首想知道他未竟的话语。

  「不过笑狐狸手上若是有前太子严炽书的亲笔信,那或许就能配得上公主啰。」玄殷晃了晃手中的信,随即又像是遗憾有人不领情般地开口,「可公主是何许人也,想必是不会轻易被封信收买的。」

  皇兄捎来的信!玄殷的话让平曦双眼倏地发亮,再看到他像是要将信搁回衣襟里的举动,她完全忘了该要优雅的矜持,转身便朝玄殷扑了去,「是皇兄给我写的信,快给我!」

  突来的扑撞让玄殷差点顶不住,幸而身后有棵树让他靠着,双手揽着平曦不盈一握的纤腰,将她猛势突来的力道稳稳承接,不让她止不住的伤着自己。

  「虽是夜深人寂,可公主这般主动,我也是会害臊的呀。」明明是将人抱在怀里,玄殷偏偏装出一副被人轻薄的表情。

  「我才不是主动!我只是想要皇兄的信,快放开我!把信拿来!」他的话让平曦气得整张脸涨红,忍无可忍地捏紧了拳心往他胸前挞。

  虽是万分气恼,可依平曦一个娇弱女子的力道,槌在身上是不痛,反而如蚁爬般地挠搔了心,让玄殷耐不住心痒地脱口说:「亲一下,我就把信给你。」上回强吻她的帐她都还没跟他算,现在居然还敢要她亲他!

  平曦涨红的脸鼓得更圆,红得像要滴出血般,身子因为生气而颤颤地微抖,鼻间呼出的气息又重又急,大大的双眼红了一圈,却是倔气地咬着唇,不肯让委屈不甘的泪弃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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