孙柔嘉不太明白,为何父亲要盘下这样一间古玩店,这里的地段倒还不错,若改租给别人,或许更能有赚头。
店里的伙计奉上帐簿与货品的清单,“请大小姐过目。”
孙柔嘉随意翻了翻,浏览之下,却大为错愕。
“隋安玉瓶是什么?”她不由问道:“竟有客人付了十万两纹银的订金?”
“哦,那玉瓶在库房里。”伙计答道。
孙柔嘉大为好奇,“店里还有此等稀罕物?拿来让我也瞧瞧。”
分明摆在柜台上的东西都不太值钱,这库房里竟有价值连城的宝贝吗?
“这……”伙计犹豫地伫足,半晌也没有动弹。
“怎么了?”孙柔嘉催促道:“快把东西取来啊!”
“是。”
伙计终于点了点头,不情不愿地去了,去了好半会儿,这才捧来一只锦匣,吞吞吐吐地递到孙柔嘉面前。
他这副奇怪的模样,更让孙柔嘉感到蹊跷。
打开盒盖,孙柔嘉眼中一片疑惑,虽然她不是古玩行家,但这些日子为了当好这个掌柜,也恶补了一些古玩知识,眼前这只隋安玉瓶怎么看都不是什么上等货色,甚至不如孙家厅堂里摆的那些。
付十万两纹银当定钱的究竟是什么客人啊?瞎了眼的冤大头吗?
“这玉瓶用的是什么玉?”孙柔嘉问伙计道。
“好像……是岫玉。”伙计答道。
“岫玉?”孙柔嘉更为诧异,“还以为是羊脂玉呢,岫玉似乎不太值钱啊。”
“是不值钱。”伙计只得道。
“那客人为何会付这么一大笔钱下订?”孙柔嘉侧睨道:“该不会是你们眶骗了别人吧?”
“没有!没有!”伙计连忙摆手道:“大小姐,我们真没有。钱是客人主动付的,过几
天他来取货,还要再付二十万两银子呢。”
“什么?”孙柔嘉简直不可思议,这么个破烂值三十万两?那客人失心疯了吗?
她逼问道:“还说没有骗人?你们不骗人家,世上有谁会这么傻?”
“大小姐……”伙计难以启齿,“是真的。其实这花瓶、这花瓶……”
“三十万两银子很寻常啊。”忽然身后有人说。
孙柔嘉意外回眸,竟看到苏笃君不知何时踏进店来,他依旧一袭修长白衫,与清县时无异,可他突然出现在这个地方,宛如幻影般不真实,就像她第一次在河滩上遇到他,他骑着白马,光芒映照的模样,他总给她这般恍若天人的感觉。
“苏公子?”孙柔嘉叫道。
“孙小姐,好久没见了。”苏笃君施礼道。
这店中的伙计居然认识他,热情地招呼,“苏公子,难得你来,请坐,快请坐!”
“赵四,去沏杯茶吧,”苏笃君对那伙计道,“我与你们小姐先说说话。”
“是。”伙计如遇救兵,飞奔着去了,逃命一般。
孙柔嘉心下的疑惑更甚,“苏公子来过本店?”
“不瞒小姐,从前跟孙大人来过。”苏笃君答道。
想不到他与她父亲交情竟不浅,从前怎么没看出来?
孙柔嘉索性问道:“方才公子所说是什么意思?难道公子觉得一只寻常的岫玉花瓶,竟值三十万两纹银?”
苏笃君莞尔道:“花瓶很寻常,不过,这花瓶旧时的主人却不寻常。”
“哦?”孙柔嘉一怔,“倒不知这原先的主人是谁?”
“朝中的楚太师,”苏笃君答道,“太子妃的父亲。”
楚太师……她再孤寡陋闻也听说过这人,何况她的父亲孙仲尧是楚太师的门生。
“所以客人花重金购买这只花瓶,是因为想收藏名人的旧物?”孙柔嘉怔怔地问。苏笃君瞧着她,忍不住哈哈大笑起来。
“苏公子,我哪里说错了吗?”他这般反应,让她不禁有些羞恼。
“并非收藏这么简单,”苏笃君道,“说讨好更妥当些。”
这刹那,孙柔嘉再不谙世事也明白了,除了“讨好”之外,这幕后不会还有什么别的交易吧?想一想,都觉得可怕。
难怪父亲会把这间店铺交给她打理,一则她确实比整天傻乐的孙廷毓要精明些,能应付某些状况;二则孙廷毓也确实比她“宝贝”一些,若真出了什么事,有她这个养女在前面顶着,犯不着让孙廷毓涉险。
孙柔嘉本来还因为父亲如此赏识自己而暗自窃喜,现在却有些心寒了,毕竟不是亲生父亲……
“怎么了?”苏笃君彷佛注意到了她的失落,瞧着她。
“只是觉得有些艰难……”孙柔嘉微微叹一口气,“我头一次做生意,什么也不懂。”起初,她担忧的是这间铺子的生意不太好,万一亏本无法向父亲交代。现在看来,赚钱不成问题,可做这门生意暗藏的麻烦更大。
她这颗心,实在难堪重负。
苏笃君突然道:“不懂没关系,有什么不明白的,以后可以来问我。”
“问你?”孙柔嘉一怔,“这..也太麻烦苏公子了吧。”
他这是客气话还是认真的?平白无故居然肯出手相助,真让她忐忑了。
莫非,他与这店铺的内幕交易也有些关系?
“我说过,孙小姐以后不论有什么事都可以来找我。”他答道,“这个承诺,不会变的。”
孙柔嘉颇意外,对了,在清县的时候,他的确说过这话,当时她以为是因着慕容县主之事,他出于感激随口说说的。
“难道苏公子懂做这个生意?”她试探道。
“其实这样的生意很寻常,我虽没做过,可见得也多了。”苏笃君道,“比如我的姑母,从前求她办事的人也很多,直接送礼也不太好,所以像这样绕着弯去讨好她的事情,我打小也见惯了。”
“那……我若遇到了难事,就找公子好了。”孙柔嘉淡笑道,“不过公子远在清县,也不常回来,可能远水救不了近火。”
“不过半日路程,”苏笃君道,“近日常会来染川城的,因为我姑母要来。”
“什么?”孙柔嘉瞠目,“豫国夫人会来染川?”
“姑母说京城太热了,这里凉快。”苏笃君笑道:“不过,我知道这是借口,她其实想来见一见你。”
“我?”孙柔嘉以为自己听错了。
“大概慕容县主回京之后对我姑母说了些什么,让她对你有些好奇。”苏笃君道,“若我姑母来了,孙小姐还请见上一见,不必担心,我姑母不会为难孙小俎的,她就是好奇而已。”
好奇……头一次听到别人这样看待自己,孙柔嘉全身有些不自在。
“真的不必担心。”苏笃君再次郑重地道。
这一刻,她恍然大悟,他为何会忽然出现在这里,大概就是因为豫国夫人的事,先行来告知她一声吧。
不过,他的话确实让她稍稍心安。其实她知道,不论是这间古玩店,还是他的姑母,都不是省油的灯,他也未必真能帮得上她什么,但他站在眼前,她的心底就溢出一丝温暖祥和。
来到这个时代,她孤立无援,所能依附的哪怕只是一株浮萍,都会让她欣喜,她很高兴自己是幸运的,居然能碰上这样一个真心想帮助她的可靠男子。
第七章 原来并非断袖
豫国夫人拜访孙府的事传遍了整个染川城,八乘马车就停在孙府的门口,如此豪华的仪仗,引得人们议论纷纷。
人们都在猜测豫国夫人此次造访原因,有人说,大概是孙府要与苏县尹结亲了。
据闻孙府长千金在清县受了伤,就一直住在苏县尹的府衙里,亦有人说,苏县尹素有龙阳之好,彷佛与孙家大公子不清不白,豫国夫人此次是来问责的。
孙柔嘉见到豫国夫人的那一刻,心里实在紧张,彷佛有片刻的窒息,她行叩跪之礼时,额前晕眩,差点昏倒,大气亦不敢出。
“孙小姐不必多礼,”豫国夫人亲自上前将她扶起,笑盈盈地道:“快起身吧。”
豫国夫人可真是倾国之貌,即使步入中年也明艳夺目。她眉眼间与苏笃君有几分相似,怪不得苏笃君出尘俊美,想来是继承了家族优秀的基因,也怪不得萧皇对这位青梅竹马如此看重……
“你们都下去吧,”豫国夫人对一众婢女道:“让我跟孙小姐好好说说话。”
婢女应声而退,掩上花厅的门。
孙柔嘉越发忐忑了,就算这厅堂里摆置了让人宁神定气的熏香,她仍揣揣不安。
本来桑夫人与鞠夫人也该前来作陪,但豫国夫人说只要单独见见孙柔嘉,不必拘礼,桑夫人与鞠夫人便不敢造次。
豫国夫人对孙柔嘉上上下下打量了一番,好一阵子没有言语,孙柔嘉想挤出一抹尴尬的笑容,却两颊发僵。
豫国夫人道:“孙小姐,慕容县主回京之后,专门来拜访过我。”
孙柔嘉连忙道,“请夫人明鉴,小女子真的没有毒害县主。”
“我知道,我知道,”豫国夫人拉过她的手道:“此事我专门问过笃君了,没人怀疑与你有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