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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这小子是人吗?他有时都会被自己的大嗓门吓一跳,就算熟识的朋友也不会招惹他,但这小子那双清澈大眼中的是……什么?居然是真正的疑问!

  你以前被这样……

  房凌光忽然懂了,小混蛋是问他以前刚出道时是不是也常被“操”,才会现在努力要捞回本!

  他是见了鬼吗?

  一闪神中,他的确见到以前的自己,还没拔高之前是个矮冬瓜,还圆滚滚的,在学校没女生看他一眼,男生倒是老找他麻烦。进了第一家杂志社当工读生,照例是人见人嫌,有次被吼到吓得打翻咖啡,手臂还被烫伤。

  结果文件弄湿,他现场被炒,还得赔偿所谓的“文件损失”。第一次打工的夏天就那样开头,以倒贴八百块收场。

  他还记得那晚他坐在马桶上偷偷掉泪,不敢跟家人说打工五天半就阵亡。房凌光僵立在那里,脑袋发胀,多年来第一次被人搞到说不出话来,浑身忽冷忽热。

  “没关系,”小混蛋突然又开口,仍是一样温和的声音:“现在不会就好。”

  说完就走人了。他呆站在那里,就这样看着那无事人似的背影消失在转角。

  听到一群人慌忙奔跑的声音,房凌光不知该再骂脏话,还是继续失声下去。那……到底是什么人?

  他像大梦初醒似急奔过转角,只见大伙鸟兽散的背影,目标之人却已无影无踪。

  想去抓一只笨鸟来质问,却忽然觉得没办法马上又去惊吓下属。

  “现在不会就好……”他喃道。那小子究竟是说现在他不必再受欺负了很好,还是他从此不再去欺负人就好?

  真是混帐王八蛋加天杀的小鬼!丢下一堆谜语就这样退场!

  忽然间想起什么,他脚跟一转直奔总编办公室。“姓、牧、的!”

  ***

  这件事轰动全社,连来送便当的小妹都听说了,众手机爆忙起来,故事愈传愈有料,最后的版本是房凌光现场就炒了小弟,众人皆唏嘘。

  牧洛亭一回办公室就见某人在里面来回踱步。房凌光照例咆哮一阵,牧洛亭也照例低头啜他的咖啡,不知道有没有在听。

  “好了?”

  话出口牧洛亭才低笑,自己好像被某人传染,说话开始减字,愈短愈好。

  “什么好了?”房凌光被问得莫名其妙,火气也停格几秒。

  牧洛亭抬眼看着这个常被人误会的死党兼伙伴。好好一副皮相,却有随时擦枪走火的脾气,众人争相走避,名声不佳之下,房凌光一身才情也被大打折扣。还好那火爆脾气对他没作用,共事无碍。

  牧洛亭合上笔电起身。“我还有会要开,什么新人的事以后再说,你那个股东报告搞出来没?”

  房凌光成功被引开注意力。“shit!还有两个摆不平的我得打电话,这几天为什么老是走狗屎运!”

  “别忘了优年的专访。”

  “喂,你美女又不要了?”房凌光在他背后喊。

  “我什么时候要过了?”牧洛亭头也不回。

  ***

  牧洛亭很佩服自己按捺得住,他其实很想把襄知找来问个究竟,一定很精彩;但她不会愿意他拿这种小事去打扰她,他很确定。

  若是他去她办公室呢?想想又摇头否决,自己开先例的举动一定会招人注目。

  房凌光两分钟后就传来简讯:又被你调虎离山!别想我忘了那小子,我会搞清楚他底细!

  牧洛亭目光深沉起来。他不想要任何人搞清楚襄知的底细,是他自己失策。

  她一直蛰伏得很好,在家画她的画,出外当她的内向少年,没人会追在后面多问什么,他却忍不住把人拉进他随时可见、完全掌控的地方。

  他无权泄漏她的底,心中更有一种难以出口的占有欲,只有他知道她改扮的秘密,像是跟她有一道奇异的联系,而别人没有,他也不愿分享。

  他又看向手机,就要传简讯指示冬湘宜派襄知出些外勤,譬如去图书馆找设计资料之类,把她暂时藏起来……手指仍旧没有按下去。

  把她支开,自己还是舍不得,近水楼台的私心竟是如此浓烈。

  没有时时刻刻接触,就永远搞不懂她,他这样对自己解释。“……总编有什么想更正的地方?”

  他不露声色地抬眼。“不够吸引人。”

  在场的是行销部的人,十几个人闻言面面相觑。牧大很少像别家老板那样作笼统的指正,因为那会让下属不知道上司要的究竟是什么。牧大总是精、准、狠地挑出最大或最关键的问题,让他们一发中的。现在这……

  “不够吸引人”是什么意思?

  牧洛亭做了自从遇上某人以后第三件自认无耻的事——“你们还没报告完,我就走神了,这就表示这个行销活动企划不够吸引人。”

  “……”

  冬湘宜调查得很详细确实,小弟给暴龙主编上了一课的事件几乎是逐字报告。牧洛亭不知该笑还是该惊,把特助先遗出门,自己盯着电脑无视许久。

  这个女孩,做的事没有一件是他经验过的,连想都没想到。

  干杂志这行而自认识人无数的他,现在才明白天下之大,太阳底下还是有新鲜事。

  有让人评然心动、百般惊艳的人。

  外貌不算什么,虽然她的容貌的确让他目不转睛,但那也是因为她的人让他想要去看。

  不但想去看而已,还想去接近,愈近愈好,想去彻底弄明白,甚而去碰触……

  这么年轻的女孩,却有如此的气度和深度,连房凌光那样的人她都能看透。

  这是怎么发生的呢?

  牧洛亭推开椅子走出办公室,走过冬湘宜时交代:“如果房主编找,告诉他我今天都没空。”

  “喔,好的!”冬湘宜有些愕然。通常房主编有事找牧大,牧大无论多忙都会特别拨空回应,两人听说是老友,也因为这样,社里的人不只怕房主编的脾气和第二高位,也对他另眼相待。

  牧大在这间杂志社里就是神,不但是创刊的神,也是深受拥护的好老闺,更是社里社外都公认的男神。男员工爱戴,女员工暗恋,从老到小无一例外。

  只要是牧大看重的人,全社的人也都会看重;冬湘宜知道,那个襄知在大伙心中的地位,也许很快就会上翻数倍了。

  冬湘宜自己也是好奇得不得了啊,但她懂得牧大的脾气,他对襄知虽特别,却没有大张旗鼓,显然不想让襄知太受人注目。

  给襄知办公室,却没向大伙作正式介绍,除了襄依和她外,其实无人知道襄知在NOW!实际在做什么。

  襄依是襄氏二人组的对外代表,牧大好像也乐意这样默认;冬湘宜心知肚明,牧大当初调查的是襄知,雇用的自然也是襄知。

  牧大低调处理,一定有他的原因。冬湘宜在心里记下,一定要帮老板挡住房主编,不让小弟大战暴龙之事重演。

  ***

  第3章(2)

  耐心等到隔日,襄依把打好的企划案拿来,牧洛亭打开来看,特意慢慢看过一遍才问:“襄知呢?”

  襄依有些心虚。“呃,她有事出去了。”赶快附注:“小知做事有自己的一套系统,结果是一定会出来的,请牧总编放心。”

  牧洛亭不动声色。“那我要找她的话,什么方式最快?”

  手机她会过滤,这他已经领教过了;要透过襄依传话,他又不乐意。

  他早该知道给她办公室并不能保证她就会乖乖坐在那里等他随传随到。她像难以捕捉的一缕烟,就算是工作也套不牢她。

  什么事是她那颗不寻常的脑袋真正关心的呢?他真的很想知道。“如果你打简讯,她应该收得到。”

  牧洛亭明白襄依这个公关式回答,说襄知会收到而不是说襄知会回覆。

  比起襄知直接得近乎无礼的说话方式,襄依的礼貌迂回是他无比熟悉的;真要迂回起来他才是专家,现在却莫名地感到不耐。襄知毒害他不浅。

  出去了吗?他昨天还在挣扎要不要派她出外差,她却早跑得不见踪影。她在躲他?不对,这不符合她的个性,应该说是她根本无视办公室规矩,她做她自己的,等东西缴出来才轮得到他发言。

  若他对自己诚实,就得承认她无视的不是办公室规矩,而是他。

  女人被他无视,就是这种滋味吗?他叹息。但现在这丝终于体会到的歉意对他没帮助,因为他仍对别的女人无感,也只能继续无视下去。

  要怎样才能让她对他……有感?

  他想,即使办尽各种杂志、访尽全世界名人,也无法给他一个解答吧。

  他必须先弄清楚的,不是她的感觉,而是他的。好奇心真的很难熬,自己全身上下都不对劲,心上堵了一块什么东西,有一半时间几乎希望这些赶快过去。

  他喜欢独立、自由、做自己……他苦笑,这些不就跟她一模一样?那她躲得远远是对的,他若想保护自己,最好是向她看齐,别再往死胡同里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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