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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经她一提,闻人璟这才脸色微沉的想起她并非男儿身。“就算不当官也别尽看这些没用的杂书,多用点心在课业上,能多学一点是一点,不是每个人都有你的运气,能进书院就读。”

  闻人璟原本想教训她,可话到嘴边想到她是一名女子便转了个弯,语气变得生硬,多了一丝安抚。

  “夫子,你会不会想太多了,我又不准备当大文豪名扬四海,日后我们换回来了,我大概也快嫁人了,我能管的最多是后院一亩三分地,子曰对我的用处不大。”

  她变相地指称他管得太多了,她看杂书并不影响读书,而且不当官的她读什么四书五经,后宅女子用不上。

  “多学总无坏处,这世上只有一种东西是偷不走的,那便是你的学识,你看了、懂了,它们永远是属于你的。”看她仍不思改进的说着似是而非的歪理,闻人璟忍不住要扳正她。

  说句实话,不论是男是女,她都是根求学问的好苗子。

  看到她,闻人璟不禁想到府中的稚子,他在书院为人师表,却不晓得用什么方式去教他日渐沉默的儿子。

  齐可顽俏皮的一吐舌。“所以我很认真的看书呀!希望能把书阁的书全部看完,增进我贫瘠的学识。”

  “你这般占灵精怪还贫瘠,再让你聪慧些,只怕这世上的男子都要匍伏在你脚……”

  闻人璟本来并不赞成女子多读书识字,会看帐即可,再有才气也只是写些多余的风花雪月,当家主母不该做与家务无关的杂事,她们的重心在相夫教子,帮扶偌大的家族。

  可是看到生性乐观、活钹得有点过“头的齐可祯,他觉得像她也不错,明事理、知是非,善用书中学到的知识,不求当个腹有诗书气自华的才女,起码装装半壶酱油,能有见得了人的才识。

  “夫子谬赞了。”她笑嘻嘻的打躬作揖,顶着闻人環严谨的脸十分逗趣,有些不伦不类。

  看她装模作样的掏气样,他是想气也气不起来,只觉好笑。“别再胡闹了,你这坏样也不知跟谁学来的,到了学堂上要中规中矩,身为夫子得以身作则,不可有轻狂举动……”

  “等一下,你说‘身为夫子’是什么意思?”齐可祯打断他的话,心中涌现不太好的预感。一向以慧黠自豪的她第一次希望自己能笨一点,憨憨傻傻地听不出他话中之意,她毫无可为人师表的资质啊!

  “你以为我能不上族学的课吗?”他着实的鄙夷。“所以……”齐可祯希冀的凝视着他。

  闻人璟狠心的打破她小小的希望。“明天的课你代替我上。”

  “我?”他太召得起她了。

  “难不成你要‘齐真’代课?”他冷笑。

  她一脸沮丧的垂下双肩。“我不行,我一开口就会被轰下来,那太丢脸了,我不会作肓英才。”只会摧残栋梁。

  小书虫的生活比较适合她,一个人无拘无束的看着书,其乐融融,人生若是能一直如此就太美妙了。

  “我会把课堂内容安排好,我先教你一遍,以你的聪颍很快就能明白,你只需将我教你的再教给同窗,一、两个时辰过得相当快,到年底前我只排了一堂课,你挺一挺就过去了。”

  原本他还嫌课少,想抽出时间多教一些,幸好最终没那么做,不然露面的机会越多,越容易曝露秘密。

  “不能不要吗?”她能力有限。齐可祯苦着一张脸,愁得都能拼出一缸苦水了。

  “不行。”闻人璟吐出残酷至极的话。

  她当下如丧考妣的红了眼。“夫子,你逼人上梁山!”

  难得占了上风,闻人璟的心情显得颇为愉快。“看开点,别绷着脸,你不是一向很豁达潇洒,随遇而安。”

  “夫子此言差矣!这才是你,你向来把脸绷得死紧,脸色黑得活似生了铁锈一般,叫底下学子望而生畏。”她向来觉得天塌下来有高个儿顶着,她个矮好乘凉,可不愿意当顶天的人。

  “脸生铁锈?”他右眉高高挑起。

  惊觉说错话,齐可祯装傻的拿出宛如新书的书本。“夫子,你上回上到哪了,我生病没能赶上你的课,咱们复习复习……”

  第3章(1)

  “现在翻开书本,上回上到子曰:‘不知命,无以为君子也;不知礼,无以立也;不知言,无以知人也。’有哪位学生能讲解一番,说出圣人的意思……”

  没当过夫子却也能讲得有模有样,克服一开始的羞涩和不安,一站到讲台上的齐可祯如同美玉发光,书本一打开便滔滔不绝的开讲,一眼也没看向书本,书中的字句却倒背如流。

  当过学生的她知道怎么和底下的学生互动,她一方面尽量摆出闻人璟严肃到令人胆寒的神情,一方面淡化刻板的老学究嘴脸,让话语风趣些,自然生动,少了生硬。

  即使是坐在学子席的闻人環也挑不出毛病,频频点头赞许,认为她的教学很有趣,值得做为日后的参考。

  “孔子说:不知天命,就不能成为君子;不知礼法,就无法立身处事;不知辨人所言的是非,就不能辨人的邪正。学生说得可对?”身着蓝袍的少年头戴青玉冠,一身文人的高华气度,就是身形偏痩,显得弱不禁风。

  “你是……沉重嘉,是闻人氏嫡系姑奶奶的长子吧!你说得很好,命也,谓穷达之分,知命者,知有命而信之也,人不知命,则见害必避,见利必趋,何以为君子……”讲台上的齐可祯说得正起劲,席间有一学子忽地出声打断,她定眼一瞧,差点把手上的书往那人砸去。

  “夫子,何谓君子?”“齐真”白衣如素,翩若仙人。

  一咬牙,她不用装就一团冷气腾腾。“君子指的是有道德知识的人。齐真,你长进了,上了堂还病得起不了身,这会倒是用心了,为师大感欣慰。”

  齐可祯这番话的用意是在嘲讽闻人璟没事找事做,都当了“齐真”还摆出夫子的派头考她,想看她是不是真把书读进脑子里,而非囫囵吞枣的看过一遍便算交差了事。

  两人台面下的较劲也只有他们自己清楚,旁人看不出来,可是齐可祯错估了闻人璟在学子中受欢迎的程度,每回他在族学开讲时总会吸引不少学子来旁听,他是许多人心目中的标杆,能得他一句赞扬是无上光荣。

  不知情的她给自己招来了麻烦……啊!正确说来是给闻人璟招祸,她的一句讽言在别人耳中听来像是欣赏,无心之言有心人,这句话成了投入池塘的小石子,涟漪一层层堆栈。

  其中以闻人璟的堂弟闻人胜表现最为明显,他一向崇拜高高在上的堂哥,渴望成为他那样的人,受人敬重又位高权重,从不犯错,严谨持身,在官场上的声威无人能及。但是他也痛恨处处优秀的堂哥,闻人璟越出色,官当得越大,二房嫡出的他就显得越渺小,没有一件事比得上人家,他在族中有如微不足道的小虫子,没人看得见他。

  不过事情有了转机,大伯父被拔了官,族长之位大有不保之势,而二房渐渐冒出头,他爹闻人凤有了争权的实力,一旦他爹当上了族长,他也就扬眉吐气了,不用再屈居人下。

  “夫子,齐真的病是假的,他根本没生病,有人看见他在上夫子的课时偷溜到登云阁游荡,夫子要重重的罚他,不能姑息养奸。”什么玩意儿,也敢跟小爷抢锋头,活得不耐烦了。

  “是吗?有谁能作证。”她明明算好了那时间不会有太多人走动,怎么还会不小心被人瞧见。

  “我。”

  “还有我。”

  “我也看见了。”

  闻人胜是书院中一霸,仗着嫡系的身分常常仗势欺人,他身边总是跟着几个小喽啰,是闻人家庶出的子弟以及依附过来的旁支子弟,他一扬声,他们便是非不分的揺旗呐喊。

  “闻人智、闻人勇、钱万富,你们确实亲眼所见?”这几个走狗,真想好好收拾收拾他们。

  “是的,夫子。”几人异口同声,表情还乐得很,他们一致看向下巴扬得极高的闻人胜,见他满意的点头,脸上开花似的笑得更开怀。

  再笑,牙齿白呀!她总有一天整得他们哭爹喊娘。“齐真,关于他们的证词你有何解释?”

  闻人環似是不在意的瞟了闻人胜等人一眼,几人莫名地打了个寒颤。“我只问一句,你们在何时看到我,我坐在哪个位置,看的是什么书,当天天气如何,我穿什么颜色的衣服,有无系带,脚下的鞋是何款式……”

  这叫一句?分明是很多句。

  闻人環此时像在大理寺问案,问得巨细靡遗,没一丝遗漏的把他们当贼间。

  底下有人面面相觑,有人掩口偷笑,有人不以为然的揺头,有人事不关己的看热闹。他们有的与齐真交好,有的和她毫无交集,更多的是不亲不疏的同窗之谊,不过所有人都不愿与闻人胜对上,他这人太蛮横了,完全不跟人讲道理,性格狡猾又卑鄙,还输不起,有他在的地方就少有安宁,不闹个天翻地覆不罢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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