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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但是谁理她,过街老鼠人人喊打,闻人璟之所以不动她是要看母亲怎么做,他把决定权留给粘氏,希望她能强硬一回,不要再妇人之仁,当断则断。

  而粘氏一直在想自己到底哪里做错了,几个孩子中她最疼的是这个嘴甜的远房侄女,打小到大没缺过她针线、衣服的,只想养大她看她有个好归宿。

  费心照顾她错了吗?

  她给了侄女她能给的一切,但粘虹玉却害死她长子的元配,差点连临哥儿也胎死腹中,这得多狠的心才下得了手,就为了当上闻人家的长媳,她夜里入睡时不会作恶梦吗?粘氏不懂,她真的不懂,三天里她想了又想,眼泪湿了又干,干了又湿,整整瘦了一大圈,神色憔悴。

  而粘虹玉还好吃、好睡的容光煥发,甚至每天做了一番打扮才来求情,珠光宝气,涂红抹绿,一身不输大家闺秀的锦衣华服,她太了解粘氏的个性了,也有十足的把握哄好她。

  “……姑母,姑母,你见见我吧!虹玉以后不害人了,你叫我做什么我就做什么,不敢再有二话,你信我,再信我一回,这天底下只有咱姑侄俩最亲了,我只差没从你肚里出来,是你心头的一玦肉……”

  “真的什么都听我的?”

  房门打开了,走出面颊凹陷的粘氏,她的容貌石起来像是老了十来岁,肤色黯沉,斑纹微浮,苍白憔悴,十根珠圆玉润的指头枯痩如老树藤,见骨不见肉。

  若非声音一如往常,没人相信眼前的老妇竟是雍容华贵的闻人家大夫人。

  一看到久未见面的粘氏,粘虹玉三步并两步地朝她跑去,扑通的跪倒在地,假到不能再假的眼泪流不停,拉着粘氏的衣摆不放。“真的,姑母说什么我都听,你是我亲娘,我亲娘呀!不听你的还能听谁的。”

  “那好,过两天你就搬出去吧,我们闻人府不能留你。”粘氏看也不看侄女一眼,眼神空洞。粘虹玉一听,身子剧烈地晃动了一下。“不、不!姑母,你不能赶我走,我在闻人府长大,我是闻人府的人,你赶我走我能去哪里,我不走、我不走,你不能逼我……”

  “呵呵……你不是说要听我的吗?刚说过的话这么快就忘了,你到底有哪一句话是真的,你告诉我,我被你骗了十几年……”粘氏的笑声沧桑,布满伤痛后的厌世味道。

  她当年刚来府中时,瘦瘦小小的孩子,衣服松松垮垮的披挂在身上,看得出是捡大一点的孩子穿过的衣服,叫人看了好不心疼,便决意要好好宠着她。

  没想到小女娃长大了却养成狠毒的心性,为了自个儿的利益居然连抚养她的人也利用,还沾沾自喜地把别人当成傻子,全然不顾养肓之恩,这让爱她的人情何以堪。

  “姑母,我不骗你了,再也不骗你了,我会改过向善做讨你喜欢的女孩,我不嫁人了,你让我做環表哥的贵妾吧!我和表哥一起孝顺你,我们不会分开。”她还异想天开的想当闻人璟的女人,打算先谋妾位,再夺正室的位置。

  “然后再让你谋害我的媳妇和孙子?”粘氏不再有光釆的眼珠子动了一下,大悲之后只余遗憾。

  “不会了,姑母,我保证,若我有异心就让我不得好死,我知道自己做得太过了,以后不敢再胡来了,姑母教教我,我会学的,你原读我……”粘虹玉忽然抱住粘氏大腿,眼眸闪过一丝得意,以为她多说几句姑母就会心软。

  “我不信你。”

  这一句将粘虹玉打入谷底,她脸色一变。

  “姑母……”她为什么变得有主见了,不再耳根子软。

  “不要再说了,我心意已决,看在我们姑侄一场,往年给你的首饰、衣服你可以带走,但属于闻人府的一针一线不准碰,我已经对不起璟哥儿了……”不能再让他为难。

  因为她的纵容才养大虹玉的心,也是她没本事才任人牵着鼻子走,既然她无能又没管家的本领,那就不管了,看了虹玉的所有作为,她还有什么想不开的。

  “我不走,你别想赶我走,凭什么你一句话就要决定我的去留,你不是说把我当女儿看待,还会给我一笔丰厚的嫁妆?如今呢?!你说话不算话,我不过做了几件不合你意的小错事而已,你就不顾我在你膝下尽孝多年的旧情要把我赶走……”她倏地站起身,挥着手朝粘氏大吼。

  “而已……”害了人命她还只觉得是小事一件?粘氏无喜无悲的眼流下两行泪水。“我已经给你表舅写了信,过几天他们便会到京城接你,你毕竟姓粘,该归本宗。”粘家才是她的归处。

  “不,我不回荒芜又偏僻的岭南,你不能这样对我,我没做错事,你帮不了我难道我不能为自己的将来做点什么吗?要不是你当不了家、无法做主,我何必为自己找出路!”她只是吃不了苦,想过富贵日子,这是人之常情。粘氏一一脸疲惫的捏捏眉心。“你走吧,我们缧尽于此,以后你也不要再来找我,我不会见你。”

  “姑母,姑母,你不可以这样对我,我不能离开,我一个人活不下去的,你会逼死我的,不可以、不可以……”见粘氏真要转身走人,粘虹玉心慌了,她脑子一空的抱住粘氏的大腿,不让她走。

  “别人可以死,你为什么不行,放手。”

  冷不防的,一道冰冷至极的男声出现,带着憎恶。

  “不放,不放,我不放,啊——”好痛,她的胸……她要死了吗?她听见骨头断裂的碎裂声。

  一记窝心脚让死性不改的粘虹玉飞了出去,她像只死鱼一般瘫软在地,久久也没见她爬起来。

  “你害死了我的元配,还差一点让我儿子无法出世,罪大恶极,不可饶恕,你亨该死了。”要不是不想母亲太过伤心,他早捆了她送官府,治她个谋害人命大罪。

  “不是我,不只是我,还有二婶!表哥,你信我,就算我不下手,二婶也不会放过柳氏,她注定要死的,与我无关。”为求自保,粘虹玉揺头揺得快断了,极力撇清。

  “那你为什么不死,你才是最该死的人,活着跟死了也没两样。”闻人璟眼神极冷的看着狼狈不堪的女人,像在看一名死人。

  觉得浑身生寒,粘虹玉从地上缓缓地爬起,蜷缩着身子。“姑……姑母救我,我不想死,我只、只有你了,你不能……不要我……不能不要……”

  “你只有我?但我有丈夫、儿子、媳妇、孙子,我不能只顾你一人而不顾他们,我有一家子人呀!虹玉,你……好自为之吧!”说完,粘氏叹息着走进屋子,没有回头。

  “姑母——”粘虹玉哭着大喊,惊恐的泪水纷落,她是真的感到绝望了,发现自己无人可靠,穷途末路。

  闻人璟鄙夷的瞪着她,怒声吩咐,“来人,把她拖下去,关在她的屋子不准进出,直到岭南那边来人接她。”她也该为自己做过的事付出代价。

  “表哥……不,闻人璟,你不能这样待我,我所做的一切都是为了你,我只是想当你的妻子,为什么不成全我,你才是最心狠的人……”她好恨,好恨他,恨他的无情。“你只想要我的身分与钱财,不要为自己的无耻找冠冕堂皇的借口。拖下去,一天只给她清水和两颗馒头,饿不死就好。”还想过锦衣玉食的生活吗?她大可作梦去。

  疯子似的粘虹玉又喊又叫,说闻人府无耻,罔顾孤女性命,又骂粘氏是撑不住的软骨头,辜负了她一生,再把闻人凤和林氏骂得狗血淋头,接着还想诅咒齐可祯。

  但是她还没能开口咒骂就被闻人璟命人堵上嘴巴,她嘴里塞了块破布呜呜咽咽叫着,眼里布满血丝。

  她被两名粗使婆子一左一右拉着手臂拖地而行,不平的青石板路留下一行血迹,很快地被打扫的婆子洗去。

  “心里很不好受吧!”一只莹润柔荑握上长着薄茧的大手,两手交迭,握紧,一股暖意隔着手心传过去。

  “我对柳氏的感情不深,只当她是为我持家、传承香火的女子,她死的时候我是不好过,但也没惦念太久。”那时他对男女情事并不看重,一心只在建功立业,男人更重要的是家业和前途……但如今不同了。

  “可如今知道她死于非命,你感觉对不起她,要是你再留心点,林氏和粘虹玉便害不了她。”齐可祯读懂了他的愧疚。

  “的确,我对柳氏感到抱歉,可是她没有离去,我不会遇到你。”他一生的最爱,心的所在。

  “所以喽,让人好不矛盾,不希望柳氏死,又怕她不死,她死了,留下的是怀念,她不死,你可能要怨她了。做人呀,难在不能面面倶到,你是人,不要老想着当神,这样的你就很好,很适合我。”她要的是丈夫不是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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