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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二爷——”姚采临露出微笑,她的眼光澄澈如水。“一直到你抱起我之前,我都以为你是萧掌柜,即便你与梅花寨的人过招时,我仍没有看出是你,是你身上特殊的檀香暴露了你的身分,在怀远寺时,我便闻到过你身上的檀香,那时留下了深刻的印象。”

  此时,她很庆幸自己是再世为人,有足够的智慧去看懂这个男人。

  他是天之骄子,心高气傲,他是如何看待与接受自己与大渊朝众美男不同的外表和残疾?她明白他的不甘和骄傲,对旁人的怜悯和轻视,他用不屑一顾来武装,但他过不了自己那关,他是在乎的,很在乎。

  在这世上,唯一真心爱他、心疼他的人就只有王妃,他原可以将内心的痛苦、愤怒与不平对王妃倾诉,但是,他同样很心疼王妃这个母亲,所以他反而不能对王妃流露出脆弱,他不能让王妃因他而自责、伤心,他用不在乎包装自己,他的眼神总是带着让人摸不清的冷傲,世人都认定了王爷以王妃生下外貌丑陋又双腿残疾的双生子为耻辱,不肯正视他们这对骨肉,这样的他,可想而知在精神上的痛苦会有多沉重,他虽然用一切的不在乎来武装自己,但事实上,他拚了命的想对王爷证明他比他的嫡兄李霄锦强,所以他用了很大的意志力,强逼自己走到今天的地位。

  他是如此孤寂。

  “所以?”李锋霄感觉到自己的心跳越来越大声了,他甚至觉得口干舌燥。

  他从没想象过身边有个女人,有个与他同床共枕的女人,但如今他开始想象了,开始期待了,期待她在他的身边,期待早晨睁开眼睛的时候看到她在他的臂弯里睡得安适……

  适才在苏淡艳的房中,他已看到她不是一个遇事就惊慌失措、不管他人说什么,先信个十成十的千金小姐,她自有条理,将来若有战事,即便他必须去边关,她也能在王府里安生地过日子,静心等待他回京。

  “是这样的。”她微微地笑,明亮的瞳仁里有着淡淡的坚定。“无论二爷你的腿是像在擂台上那么跛,还是像在船舱里一般的与常人无异,对我来说并无分别,打从在怀远寺初见二爷时,我已暗自下了决心要到你身边去,实话便是我已到了议亲年纪,最晚明年便要出阁,若是我有中意人选,那人选又不差,我爹娘向来疼宠我,也会顺我之意,奈何满京城的勋贵子弟,半个不入我的眼,唯独二爷令我眼睛一亮。

  “我不知二爷心意,又不想因为我与二爷在怀远寺之事令二爷被迫娶我,所以才想出了比武招亲,想确认二爷心意,若二爷不想娶我,还有个退路,只要输了比赛便成,甚至可以不参赛,但二爷上了擂台,又赢了比赛,这表示二爷是心甘情愿要娶我,但二爷也有所顾忌,怕我根本没弄清楚你的状态,日后会后悔,因此二爷故意在擂台上‘出示’自己的腿疾,实在让我看得又好气又好笑,二爷您这是把小女子想成多肤浅的女子才会出此招数,可知道我娘看了差点昏过去,不明白自己闺女是在想什么,为什么坚持嫁给你。”

  说到最后,她的眼眸亮晶晶的,脸颊染了一层红晕,在她前生的世界,就是告白了,他不会不懂吧?

  李霄锋焉有不懂之理?

  环境使然,他可是最最敏感的类型,懂事后便善于察言观色,闻一知十,府里一点点风吹草动都瞒不过他的眼睛。

  她说他令她眼睛一亮,这绝对是对一个男人的最大恭维。

  李霄锋很快压住了心里的悸动。“既然姚二姑娘一心一意想嫁给李某,又怎么会抛头露脸、互动亲密的和男人相偕逛市集,我的脸面往哪里放,姚二姑娘想过吗?”

  玉观云是美男子中的美男子,他如何不介怀?

  想到她慧黠灵秀、笑语盈盈的与玉观云谈笑,他便不由得心烦。

  但姚采临笑咪咪地说:“二爷完全不须在意玉世子,他只是一个谈得来的朋友,在大渊举目无亲,我就是尽地主之谊,带他见见世面而已。”

  只要她说出玉观云与她情如姊妹便可解了李霄锋的不悦,但她可没打算为了解自己的围出卖玉观云。

  李霄锋顿感啼笑皆非。

  都说平阳侯嫡女姚采临文采过人,六岁便会断文识字,举目无亲是这样用的?

  还有,人家堂堂宣王世子,还需要她带着见世面吗?

  但这一刻,他全然相信了她所言,她与玉观云只是朋友。

  他的表情就舒缓了下来。“总之,这样的事,我不希望再看到。”

  姚采临听了,脸上立刻明亮起来。“自然是不会了。”

  这就是一个未婚夫在管未婚妻的节奏啊!她忽然觉得天落湖很值。

  马车抵达平阳侯府西边角门,落枫、瑶想已接到了梧桐的通知,早等待多时,连忙开了小门,将姚采临扶下车,李霄锋为避人耳目,并没有下车相送。

  姚采临知道两人再见便是新婚之日了,她下车前,回眸朝李霄锋笑了笑,那柳眉下明亮的杏眼,刻在了李霄锋心里。

  夜已深,一弯新月如钩,洒落在平阳侯府的飞檐屋角。

  姚采临已进屋许久,早已卸了钗环,沐浴更衣,在丫鬟的服侍下睡沉了,不知道李霄锋的马车停在那角门之外许久许久。

  三月初十,平阳侯府嫡女出嫁,十里红妆。

  其实那嫁妆何止十里,根本是蜿蜒了数百里,看着便像是一条披着红袍的长龙,说是百里红妆才贴切。

  满载着嫁妆的豪华车队从平阳侯府排到了城外,浩浩荡荡的大红色车队,至少上百辆,数量多得惊人,而看热闹的百姓由鸡啼开始便络绎不绝,满街都是出来送亲的百姓,人人争先恐后地要瞧瞧京城首富平阳侯都给了嫡女什么嫁妆,而平阳侯也很“顺从民意”,嫁妆箱子有的绑了红绸缎,有的挂着福字、喜字或鸳鸯等等寓意着吉祥美满的车帘,但没上封条,还一律不钉上顶盖。

  那些个真金白银、珠宝首饰、古玩真迹字画、各色锦缎乐器,其奢华程度,看得人人眼珠子都快掉下来了,还有那些个屏风等等的大型家俱,都是以朱漆髹底,雕饰贴金,随便一件都让人看得目不转睛,这种大富大人家的嫁妆曾几何时能亲眼瞧见了,人人你推我挤的就想靠近嫁妆近一点,看个分明,因此今天的仪式,不像是嫁娶,反倒像是百阳城的庆典似的,洋溢着喜庆的气息。

  姚采临人已坐在花轿里,头上戴着沉重的凤冠和满头的珠翠,身着大红刺绣嫁衣,她的陪房丫鬟是落枫、瑶想、槐香、金香以及奶娘杜嬷嬷,另外吴景祥一家、曲瑞和一家,都是孙氏一手调教的人精,全给她做陪房了。

  这一日,孙氏自然是万般不舍得她的,强忍着泪意送她出阁,姚采临早把他们当成自己的亲生父母,拜别时,平阳侯姚君山眼睛红红,讲了一些“往之女家,必敬必戒,无违夫子”等的场面话。

  姚采临想起穿来后她只得五岁,自小他们对自己的呵护疼爱,也是哭成泪人儿,哽咽地拜别道:“谨遵父母之命!”

  “吉时到!起轿!”钦天监看的吉时是酉时,外头的喜婆看时间差不多了,扯着嗓子喊。

  迎亲马车一马当先,一长串的鼓乐队伍紧随其后,后面是平阳侯府的送嫁队伍,跟着是看不到尽头的嫁妆马车和百姓对嫁妆赞叹的议论声。

  姚采临知道自己嫁妆丰厚,平阳侯几乎拿出了身家的十分之一给她做嫁妆,足见对她的疼爱和她这个嫡女受重视的程度,自然了,也为她招来许多姊妹姨娘妒恨的眼刀,不过她已出嫁了,未来就是典亲王府的媳妇儿了,侯府姊妹怎么不满怎么嫉妒她,都不关她的事了。

  典亲王府距离平阳侯府不过几条街,在密集的锣鼓喷呐声和鞭炮声中,很快便到了。

  喜轿停了下来,炮竹喧天中,喜娘高喊着花轿到,轿帘便被掀开了,姚采临让典亲王府这边的全福夫人扶了出来,全福夫人将喜绸牵在她手中,她知道李霄锋就在她身边,牵着另一头喜绸。

  已经到他身边了啊……感觉到他就在身边,她的心安定了下来,有种尘埃落定的感觉。

  她即将展开她穿来后的第二段人生——嫁为人妇。

  前生她还没结婚便死了,对婚姻生活没有概念,但她在侯府也看了十年的宅斗,对后宅深如水这句话还是有所了解的,加上孙氏的调教和耳提面命,她相信换个后宅,她也还是能够游刃有余的过她的静好小日子。

  拜堂后,她被送进了洞房,落枫陪在她身边,前院在宴请宾客,也不知道席面开了几百桌,喧闹声好像快把天翻了。

  “少夫人,好像有人来了。”落枫跟其余由侯府陪嫁过来的下人都已经改口称姚采临为少夫人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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