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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意犹未尽舔着抓过饼子的五指,眯目,隔着好长一段距离紧盯那抹纤影。

  看着看着,五指不自觉摸上散在耳际与颊面的发。

  轻轻碰触,像在仿照那姑娘适才摸他时的力道与模样……脸发热,心口忽而痒痒的,被大把羽毛当胸搔过似。

  到底中了什么招?

  他咬牙喷气了!

  那姑娘跟他的这根梁子,算是结下了!

  这阵子西海药山不大平静。

  接连两批炮制好的药材全在拉往中原商人的货栈途中遭劫。

  说“途中”是好听些,其实运送药材的车队连西海药山都没能走出去就被拿下,大庄这边伤了不少人,却连对头是谁都弄不明白。

  伍寒芝身为西海大庄的当家,这几日可说忙得足不沾尘。

  货丢了尚能押后处理,紧要的是折损的人手,大庄百来户人口的生计皆依赖伍家堂,她是他们的东家,底下的伙计出了事,她自然得探视慰问,先安顿好伤者才腾出手处理其他的事。

  货没了,合同还在,眼下怕是无法如期交货,她不得不亲自拜访中原药商设在域外的货栈,请求对方掌事给个宽限,另一方又得打起十二万分精神让底下人重新炮制与集货,能做多少是多少,总不能时候到了,连两车子的成药或药材都交不出手。

  至于那两大批被劫的药货下落,她全权交给段霙去办。

  马蹄杂沓,车轮子快速转动,马车颠得甚是厉害。

  车内,伍寒芝从容端坐,身子随着颠簸的路程上下左右地晃动。

  早也习惯这般飞快赶路,马车颠得厉害无妨,她还练就了闭目养神的能耐。

  今日已是药货被劫后她第三回登门拜访中原药商的货栈,与对方的大掌事说完话便又急着赶回大庄,总归是事儿赶着事儿,能乘机养养神已是奢侈。

  倒是贴身服侍的桃仁丫头有些受不住,被颠得都要反胃,小丫头遂溜到前头御座与马夫大叔一块赶马,顺道吹吹风通畅气息。

  事发突然——

  伍寒芝整个人被甩到马车角落,眉角的一记撞击砸得她顿时眼冒金星。

  车外马匹嘶鸣,马夫大叔以及段大叔安排给她的四名护卫正冲着谁张声怒喝,随即刀剑交击声作响,桃仁丫头亦扯嗓惊骂。

  伍寒芝揉着伤处抽气,无奈脑中混沌未定,人又被狠狠往车厢对角摔了去。

  “小姐啊——”、“大小姐——”、“老胡,快把马拉住啊!”

  “混帐!有胆子就别蒙脸,劫我西海大庄的货还嫌不够,还想祸害咱们当家大小姐吗?!”、“马车!那、那马车!小姐还在里头啊!”

  马车以疾速往前飞冲,灌进伍寒芝耳中的各种叫声渐远。

  前头帘子翻飞,驾车座位上不见人影。

  当那匹受到惊吓、疯狂撒蹄的大马没能止住势子,四蹄踩空拖着马车往崖谷底下栽落时,伍寒芝空白脑海中掠过唯一一道思绪——

  幸好马夫大叔和桃仁被拉下马车,没跟她一块儿,幸得今日乘坐的车是家里最老旧的一辆,摔坏了不会那么心疼,就可惜了这匹大马……

  她本能地抱头缩成团,预料是要撞得七荤八素又跌个粉身碎骨的,但在一阵落石巨响之后,什么也没发生。

  身躯上上下下摇动,微微摇晃,像坐在娘亲最爱的那张摇椅上,也令她想起儿时陪妹妹玩木翘板时的感觉,长长木条上,一人坐一边,一下子翘高一下子落地,妹妹笑音如铃,那声音当真好听……好好听,那声音……

  “还有饼子吗?”

  什……什么

  声音刚硬微沉,伍寒芝倏地张眸,都闹不清楚自己究竟回神没有。

  前头的车帘已掉,那个名字跟花一样的男子就蹲踞在驾马的御座上,套马的绳索和车辕断得干净俐落,那匹大马不知落到何处。

  仿佛瞧出她内心疑惑,他两片薄而有型的唇掀动,有些不耐烦道——

  “这片崖壁只有这一小块突点,马车还能勉强横跨在上头,多出一匹马难以持平,我弄断套绳让它先下去了。”略顿,浓眉忽地纠起。“你那什么表情?以为我舍了马任它摔死吗?那匹大兽我要它好好撒蹄卖力冲,它就只能乖乖听话使劲地活,此时早贴着山壁冲到底下快活了,你信不?”

  伍寒芝眨眨眸子,冷风灌进,灌得脑袋瓜一阵激灵。

  终于看懂了——

  四方见长的老旧马车挂在半空,车底下仅靠一方突出的岩块支撑,她被甩到车厢尾巴,而他在另一头,所以才会这般上下晃动。

  她听到底下木板发出声音,车轮子被风吹得碌碌转动。

  所以是因他及时出手,急速坠落的马车才能完整地悬在这儿吧?

  只是他怎会出现在这里?他来干什么?

  “我肚饿了,还有饼子吗?”男人又问。

  呃……

  她真没听错,是吧?

  男人神情严肃,眉压得略低,问出话后,薄唇发倔般再次抿起。

  高大身躯蹲在那块小小座板上,褐中带红的发丝遭风乱吹,冷风刮肤生疼,他上身却只套着一件皮制薄背心,两条肌理分明的劲臂光溜溜露在外头,刚美直朴,无一不夺人目珠,却令她心口有些泛疼。

  她松开手脚拉开固定在角落的一只小柜,甫动作,车厢立刻格格嘎嘎地摇晃。

  但她随即发现,她一挪动,他亦跟着调整力道,总能很快将马车稳下。

  见她从小柜中取出一只布包,跟之前她用来包裹饼子的布包一模一样,他鼻翼歙动,瞳心不自觉刷过异彩,遂朝她探出长臂。

  伍寒芝亦伸长臂膀将布包递去,语气不自觉低柔,微带歉然——

  “这几日忙乱了些,没烙饼子,但厨娘帮我烤了一大火窑的香椿饽饽,早上出门时,我带了几个出来,还往里头夹了干乳酪和果干,你先垫垫肚子。”

  以为他是要将小布包接走,那修长有力的五指却直接握住她的腕。

  “还有什么东西要带走?”他问。

  “啊?”她微怔,下意识摇了摇头。

  “好。”

  好什么?什么好?她还没想明白,一股劲力瞬间将她扯了去。

  她扑进一堵厚实强壮的胸怀中,蒲扇般的大掌稳稳按住她的头。

  她听到轰隆隆巨响,听到石块纷落和车板碎裂的声音。

  她还听到……咚咚、怦怦、咚咚、怦怦——听到他的心音,非常有力,非常鲜明,充满比兽还野还强悍的生命力。

  第3章(1)

  马车翻覆,坠落崖底,伍寒芝好半晌才回神。

  她还在突岩上,毫发未伤,而弃掉马车之后才惊觉到这方突岩究竟有多狭窄。

  邬雪歌两脚开开跨坐在石块上,她若不想掉下去,又不想直接坐在他大腿上,就必须贴近他的身躯才能蹭出一点空位坐稳。

  很难不心悸脸红,可她想,这个将她圈在臂弯里的男人应该没什么异样感觉,因他正全神贯注在食物上。

  适才护住她脑袋瓜的手已夺去她手里的小布包,里边有五颗香饽饽,每颗都有巴掌那般大,他虔诚捧着,先凑到鼻下嗅过一阵,美好的食物香气让蓝瞳愉悦地发亮,随即张口开吃,没跟她客气的。

  周遭完全没有东西供伍寒芝攀附,风劲野大,即便她不惧高也还是有些胆寒,微咬咬牙,两手只得探去揪紧他腰间衣布,借着他的势稳住自己。

  女子柔软身子依靠过来,不同于食物香气的柔软气味钻进敏锐的鼻中,邬雪歌身躯陡然一绷,似乎直到这一刻才意识到,有个女子靠他这样近,在他怀里,贴在他的心口上。

  嘴巴动着动着,他咀嚼的速度慢慢变缓。

  垂目去看,映入眼中的是圆圆发漩以及雪额上轻覆的秀发,然后是被柔软鬓毛微掩着的一只耳朵。

  那只耳朵白里透红,嫩到不行,安安静静贴伏不动,竟让他联想到温驯小兔……不仅那双耳像小兔,她整个人都像。

  寻常姑娘家遇险,还是这种夺命的危机,试问哪家姑娘不扯嗓尖叫、放声大哭?就算是男人也要惊慌失措的。

  可她不是。

  她确实被吓着,身子隐隐发颤,但外表瞧不大出来,顶多脸色凝得太过苍白,适才抬眼见他蹲在车厢前时,布在她眸底的惊惧根本不及掩去。

  连害怕都安安静静,道姑娘……的的确确是个莫名其妙的!

  有了结论,他再次大口咬食、用力咀嚼。

  对于偎在胸前的这具柔躯他不推不拒,只不过大耳感到有些痒,他抓了抓,下颚也跟着痒,他搔了搔,突然胸房也热热痒痒的,但胸口位置被占住,不方便探手去揉,只好暗自拉长呼吸吐纳,缓下那古怪骚乱。

  他救她一命,伍寒芝内心感激,想着大恩不言谢,微勾唇便道——

  “邬爷往后肚子饿,尽管上大庄来,我伍家堂管吃管喝,绝不让你饿着。”

  邬雪歌不置可否地哼了声,进攻最后一颗香饽脖。

  实是靠得太近,不出声感觉好怪,伍寒芝只得暗暗苦笑,宁定又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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