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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虎子大声嚷嚷着,甚至还抬手揉了揉眼睛,像是想要确定眼前的一切不是幻觉。

  “我没骗人,我真的是人,我是来找樊大夫的。”

  她不懂这位小哥为何会在大白天以为自己见了鬼,更不懂自个儿今日为何会三番两次的被错认,前回是被错认为另一个女人,可这回却被人错认为鬼?

  害得她都不知道自己该哭,还是该笑了。

  “你以为这大白天的,鬼真的能这么怡然自在的出现在阳间吗?”见他不信,宇文丹花只好再补上一句,脸上的笑容净是无奈。

  “你真的不是鬼?”

  “我倒很希望自己是鬼!”面对小哥的质问,宇文丹花喃喃的说道。

  若她能成鬼,就能和伍叔他们相聚,或许她仍是那个茶来伸手、饭来张口,让众人给捧在手心的大小姐。

  可偏偏,阴阳早已两隔,此刻的她除了肩头上那沉甸甸的责任之外,再也无人会疼惜她。

  “真的不是吗?但怎么这么像呢?”虎子又傻乎乎地低喃两句,然后蓦地抬头对着宇文丹花说道:“为了证明你不是鬼,你的手能让我掐掐吗?”

  闻言,宇文丹花不禁一愣,但见他表情极为认真,她彷佛可以从他的眸光中清楚感觉到他是真的想要确认什么。

  偏首,她想了一下,然后和气地朝着憨直的他伸出手,面对她的友善,虎子也毫不客气地飞快伸出手,朝着宇文丹花的手一掐,然后又倏地收回。

  “真的是人耶,但怎么可能那么像?”

  像是百思不得其解一般的咕哝着,宇文丹花看着虽觉有趣,却也没忘了她的来意。

  她是来还债的,那日樊衣甫临去前的那轻蔑与不悦的一瞥,不知怎的,就这么深植在她的心中。

  “他在里屋。”虎子愣愣地说道,显然完全没有想要进去通报的念头,一双憨直的眸子还是直勾勾地瞧着她。

  那傻乎乎的模样惹不来宇文丹花的怒气,她摇了摇头,迳自往里屋走去。

  第2章(2)

  一走进回春堂的内院,宇文丹花忍不住有些愣住,瞧那天井里的花团扶疏,还有打理得井然有序的奇花异草,甚至是各式草药,全都在这一方小小的天地之中各自展颜。

  倒瞧不出像樊衣甫这样嗜钱如命的家伙,会有这等风雅的嗜好。

  这方天地小归小,却美得让人赞叹与驻足。

  一时之间,宇文丹花倒也忘了自己急着进来的原因是什么,只是迳自瞧着眼前的美景,她早已忘了自己有多久没有这样的兴致了,可这天井却让她的心情得到了一丝的平静。

  她不自禁弯腰嗅闻着盛开的花儿,深深地吸上一口气,任那恰人的淡香窜入她的四肢百骸。

  “真是个好地方呢!”

  宇文丹花只觉自己连步履都轻松了起来,忽然间,耳中蓦地窜入一记粗喘。

  认真细听,不只是粗喘,还夹带着重重的呻吟……

  皱着眉头,宇文丹花好奇地走向声音来源,经过了长廊,她在一间厢房之前停下。

  她确定声音就是从这儿传出来的,她是不是该推开瞧个究竟呢?

  很清楚自己这样子的行为等于擅闯,樊衣甫那个人脾性一向不是顶好,再加上对她也没啥好感,自己这样的举动,是否又会惹来他的大动肝火。

  宇文丹花瞪着那扇紧阖的门好一会儿,终于,万般的犹豫敌不过心头的好奇,纤手一伸,那扇木门“吱呀”一声开了!

  屋子里有着浓浓的药味儿,还有许多的炉子,和一些药材与斤秤,看来这里应是樊衣甫的配药房。

  宇文丹花的脚步又犹豫了,这种配药房一向是医药铺子的机密重地,她着实不应该擅入。

  可是……

  “嗯……嗯……嗯……”那低哑的呻吟声却不断传入她的耳中,显然声音的主人十分痛苦。

  以往娇纵的她或许能对这样的情况坐视不管,可如今……经历了太多的杀伐与血腥,瞧清了自己的自私与罪孽,她再也无法眼睁睁地看着人命在她眼前消逝。

  于是,她不再犹豫,抬脚踏入,就着门缝窜入的些许光线,找着了声音的主人。

  怎么是他?!

  她几乎不敢相信自己所看到的,那佝偻的身影竟然是向来神清气爽的樊衣甫。

  只见他几乎是整个人跌坐在地,要不是身后还有墙角撑着,只怕他整个人就要瘫了。

  几乎没有任何犹豫,她几个箭步冲上前去,伸手想要搀起一脸苍白、冷汗直冒的樊衣甫。

  “你……走开!”樊衣甫挥舞着虚弱的双手,试图阻止她的靠近,一双深邃的眸中有着浓浓的戒备。

  “我不能走开,你看起来很痛苦。”瞧不出来看似单薄的他,竟然这般的沉,宇文丹花还得花上一番力气,才能将挣扎不休的他给扶起来。

  “我不需要你的帮忙,你只要走开……就可以了!”

  苍白着一张脸,樊衣甫显然已经被折腾得没什么力气了,他唯一能做的竟然只是言语的驱离。

  “我不能走开,更不可能眼睁睁看你死去。”张眸狠瞪樊衣甫一眼,然后像是教训个不听话的娃儿似的说道:“你可以暂时把你的骄傲收起来,我是不可能放下你离开的,有本事,你自己振作起来赶我走。”

  话说完,她伸手握住他的手臂,用力地连拖带拉,好不容易才把虚弱的他给扶站起来。

  “这……不像是你!”望着她的侧脸,樊衣甫的心竟不受控制的狂跳起来,有那么一瞬间,他甚至以为是“她”回来了。

  以往的她任性、无理取闹、视人命如草芥,那样的她从来不曾让他错认,可如今……

  那日她为了娃娃跪地恳求的模样,忽地在他的脑海中浮现,樊衣甫凝着她的目光也跟着深沉许多。

  “你的屋子在哪?”懒得理会他的评论,宇文丹花迳自开口问道,现在的她只想把他好好安置在屋子里,然后弄清楚是怎么回事。

  明明好端端的一个人,怎么会无缘无故地倒在药房里?

  “这不关你的事,若你阵的觉得良心不安,你唤虎子进来照顾我即可。”

  着实不习惯用这样虚弱的面貌示人,更不习惯这样乐于助人的宇文丹花,樊衣甫连忙说道,不愿欠她丁点人情。

  从那次的夜诊之后,他就觉得这丫头会是个麻烦,而且还是天大的麻烦。

  虽然官府在搜寻不着她的尸体后,认定她已经死了,可是谁知道接下来会不会有啥麻烦找上门来。

  最好的方法就是敬而远之!

  闻言,宇文丹花抬眼睨了樊衣甫一眼,然后兀自扶着他,顺着他所指的方向缓缓移动着。

  “你不喜欢我!”在经过了一阵的沉默之后,宇文丹花突然开说道,她不是问,而是万分肯定。

  “对!”樊衣甫也很大方的承认。

  他不喜欢她,从来就不喜欢。

  一想到那娇蛮任性的性子,他相信任何男人都会头皮发麻,他甚至为好友储仲泉感到万幸,还好没真娶了她做娘子,否则日子岂有安宁两字可言。

  “其实,我也很不喜欢自己。”宇文丹花点了点头,虽然他的毫不犹豫真的有点伤人,但是她依然选择坦然以对,可话锋一转,她又继续说道:“我已经知道自己过去做错了很多事,我想弥补,难道……你们真不能给我一次机会吗?”

  她的语气有着浓浓的挫败,她已经很努力了,可为什么他们总对她的努力视而她以为自己可以不在乎,可也不知道为什么,他那鄙夷而疏远的眼神,让她觉得好受伤。

  “我真的没办法让你一个人虚弱的躺在哪里,然后啥都不做,我很怕……”怕再看到任何的死亡,那会让她想起她一手造成的悲剧。

  所以今天就算是个完全不认识的人躺在那儿,她也无法视而不见,更何况他还曾医治过小山,所以就算他再怎么不愿意,她还是执意要亲自确认他的安好。

  “你……”没有料到骄傲的她会开口索取自己的善意,偏偏她认真的表情完全不像在作戏,似是真的在乎他的喜恶,樊衣甫虽然不解,却仍毫不留情地说道:“你以前的确是令人敬而远之的。”

  以前的她,多么的骄傲,仿佛天地都在她的掌控之间,这样的女人怎么可能这么坦白的承认她的懦弱。

  一个人的个性真能在一夕之间判若两人吗?

  虽然她的所作所为已经三番两次让他戚到诧异,但正所谓江山易改,本性难移啊!

  望了他一眼,宇文丹花却没再开口,似址被他的直言给刺着了,只是沉默地将他扶进了厢房,将他稳妥地安置在榻上。

  她默默地伸手,用她的衣袖为他拭去额际那一颗颗豆大的汗珠,这才开口说道:“需要我为你请大夫吗?”

  瞧着他薄唇紧抿、一脸苍白的模样,宇文丹花清楚地知道他其实还在承受着极大的痛楚。

  她可没忘记方才耳际那不断窜入的呻吟,只是男人的自尊与自傲,不让他在她这个令他厌恶的女人面前示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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