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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皇上摒退了伺候的宫女太监,偌大的宫殿内便只剩下两人。

  “朕替容华向你道个歉。”

  “臣妹不敢。”

  定定看了她一会,皇上突然又道:“太子还小。”

  任盈月没有接话。

  “记得那道密旨吗?依朕对任大人的了解,你应该还不知道密旨的内容,其实任大人被朕派往边关督军,太子如顺利登基,大军凯旋之日他会随军回朝。如果出了什么差错,边关的几十万大军便是太子的勤王之师。”

  “皇上想让我答应什么?”

  皇上赞许地看着她,“你很聪明,同时也很淡泊,容华的挑衅在你眼中从来就不具威胁。有人说,你是个不世出的绝代高手。你说对吗?”

  任盈月微微一笑,“是谁这么抬举臣妹?”

  他却没有回答她,而是转开了话题,“知道朕为什么以国号封你吗?”

  “愿闻其详。”

  “太子即国,朕以国托之,希望你能善尽姑母之责,看护太子成人。”

  “长公主尚在太陵守墓。”她适时提醒他。

  皇上苦笑一声,“容华无法托以重任,如今这样已是最好。”

  大殿内沉寂了许久,再次响起皇上的声音,“朕不过尽人事、听天命,若太子有福,自能坐稳这万里江山。”

  “他若是明君,自是有这福气。”

  “那就好。”

  ***

  两日后,金元公主下嫁陆相。

  蒙着红盖头坐在喜床上时,任盈月看着脚下那熟悉的地面,心中感慨万千。

  上次出嫁,她没能行完礼便昏倒在喜堂上,这一次多少弥补了那些遗憾。

  这一次同样没有人来闹洞房,前次是因为她的身体,这次则是因为她的身份。

  任盈月想着,不由得就笑了。

  人生的际遇有时候真的是很神奇的一件事。

  就在她胡思乱想时,时间似乎转瞬即逝,她听到了熟悉的脚步声一步步走近。

  当红盖头被人掀起,第一眼看到穿着新郎服的陆朝云时,她不禁目露惊艳。

  一身吉服的他在那袭艳色的映衬下益发显得面如冠玉,俊逸绝伦,眉眼间的飞扬神采掩都掩不住。

  到底是她的心境起了变化吧,若是前回婚礼让她撑到目睹他穿吉服的模样,她大概也就是觉得他有副还不错的皮相。

  而他也在看到她红盖头下盛妆的精致面容时,为之呆滞。

  “娘子,你真美。”半晌,回过神的他由衷的称赞了一声。

  任盈月只微微一笑,目光落到桌上的合卺酒上。

  陆朝云哈哈一笑,转身取过酒杯斟上酒。

  “上次便没能与娘子喝上合卺酒,这次万万不能再漏掉。”

  她笑着接过酒杯,与他手臂相交,饮下杯中酒。

  他坐到床边盯着她看了一会,才颇为不舍的帮她拿下头上华丽的珠冠。

  “娘子平日懒散难得对妆容上心,今日这般天仙似的容颜也只得昙花一现,”

  说着便叹了口气,“想想实在让人扼腕。”

  “如花娇颜,百年之后不过一具枯骨罢了。”她很杀风景的说。

  “娘子打击为夫,向来是不遗余力。”

  “相爷坑起人时,也是毫不手软。”

  “记恨为夫请旨赐婚了?”

  “哼。”

  他拧了湿帕给她净面,一边不忘揩点油,“洛城梅林中青年俊杰不少吧?”

  她朝他嫣然一笑,极是轻描淡写地道:“马马虎虎。”

  陆朝云牙齿忍不住磨到一起,“居然还上门提亲!”是可忍,孰不可忍。

  任盈月却叹息了一声,不无惆怅地说:“所谓窈窕淑女,君子好逑。当时我为自由之身,就算有人说亲也是合情合理的。”

  “你将我置于何地?”

  “所谓前情如烟,旧爱如梦,人总是要向前看的。”

  “你是故意的吧?”

  她不解地眨眼睛。

  陆朝云狠狠地将她的吉服扔到地上,继续与她剩余的衣物奋斗,同时道:“即便有怨言,今日洞房花烛夜,你也逃不了。”

  伸展着手臂,她一副任他为所欲为的样子,很是认同的点头,“这是实话。”

  脱到亵衣时,陆朝云突然有些警惕地抬头看她,“你很不对劲。”

  “相爷多心了。”

  “你绝对有事瞒我。”他无比确定。

  任盈月思考了下,点头,神情显得极是无奈,“说起来,确实是有件事忘了跟相爷说。”

  “什么?”

  犹疑了下,她给了他答案,“我的癸水来了。”

  陆朝云的手指顿时僵住,神情一连几变,嘴角眼角狠狠地抽了数下,然后猛地转过身狠狠地捶在床沿上。

  他就知道……难得再次洞房花烛夜,结果依然是这么残酷。

  任盈月伸手在他肩上拍了拍,难得温柔地道:“相爷,请节哀。”人生总是随时充满变数,这是没办法的事。

  第9章(1)

  正月初十。

  深夜,宫内敲响丧钟,年仅二十七的耀阳帝在寝宫崩逝。

  临终前,于御榻颁下诏书,令陆相监国摄政,辅佐太子登基。

  天明,太子登基为帝,大郝天下。

  当天金元公主入宫陪伴新皇。

  一个月后,在宫里住了一个月的任盈月才回到丞相府。

  沐浴之后,换了家居常服,她便让红袖拿来针线筐,继续自己的活计。

  陆朝云进来时,就看到妻子坐在软榻上专注地穿针引线,地上的火盆里银霜炭烧得红红的,烘得屋里暖烘烘。

  “娘子还会做针黹?”他不免带了几丝惊异。

  任盈月捏着针在发间抹了抹,轻抬眸扫了他一眼,不疾不徐地道:“我虽不善琴棋书画,但女红总还是会一点的。”

  “为夫从未见娘子动过针线,有些误解,这也是很正常。”他边说边挨到她身边坐下,拿起那件衣服看。

  然后,笑意溢满眉梢眼角,深深地荡漾进他的心底,“让娘子费心了。”

  “绣花我是不行的,衣服还能勉强帮你做两件。”

  “这就已经很让人惊喜了。”

  任盈月用力扯回他手中的衣服,继续缝缀。

  陆朝云迳自伸手搂上她的腰,贴着她的身子看她为自己缝衣。

  就算只是简单的青布长袍,但是由她一针一线缝制,那便是天下最华丽的衣裳也不能比的。

  “月儿。”

  “嗯?”

  “你什么时候为咱们的孩子缝衣服呢?”

  任盈月手中的针停了下来,扭头看他。

  他凑过去在她唇上落上一吻,笑道:“为我生儿育女是娘子的责任。”

  她眉头慢慢蹙起,若有所思地看着他,“如果我不能呢?”

  陆朝云愣了一下,之后笑着将她抱入怀中,“是不能,不是不想就好,生育子嗣本就是尽人事、听天命的,若我注定命中无子,那也是怪不得娘子的。”

  她满意的点点头,“幸好相爷没有说不孝有三,无后为大,想要纳妾为陆家开枝散叶。”

  “如果我那样说呢?”

  任盈月手中的针不经意地扎在丈夫的手臂上。

  “娘子——”看着手背上冒出的血珠,陆朝云委屈地将手伸到她眼前。

  她故意视而不见,轻轻地提醒,“当初你说过永不纳妾。”

  “我记得。”

  “还记得我说过什么吗?”

  “自然是不敢或忘的。”他笑着吻上她的唇,咂吮了一番,才继续道:“我不会给娘子家暴的机会的。”

  任盈月忍不住啐了他一口。

  红袖过来奉茶,对两人不合宜的举止恍若未见,淡定而从容。

  陆朝云抱着妻子看她为自己缝衣,很是泰然。

  而任盈月侍在丈夫怀中为他缝衣,也很自若。

  拿着几件公文进来的书安已经习以为常,他甚至有些想叹气,便是在宫里,当着满殿的宫女太监,甚至有时候小皇帝不巧碰见了,他们相爷也是气定神闲得让人引以为耻的。

  那回小皇帝说:“太傅,你这样不庄重。”

  相爷振振有辞,“庄重是给外人看的。”

  小皇帝很严肃的指出,“还在国丧期。”

  他们相爷想了下,然后也很严肃的回应,“臣除了把公主抱在膝头,圈在怀中说话之外,一直谨守礼仪。”

  书安眼角抽了下,回想起当时夫人说:“皇上,你现在还小,学的东西有限,等你长大,再来跟这个不知廉耻的家伙理论。”

  “姑姑说的对。”小皇帝很纯洁,很无辜地朝着相爷笑了下,然后当着众人的面,俐落地爬到夫人怀里。

  相爷当场脸就黑了,“皇上——”

  小皇帝马上就说:“庄重是给外人看的。”

  旋即,夫人笑出了声。

  其他人只能低着头偷笑。

  书安很赞同夫人私下说的一句话——

  “皇上被相爷这样的太傅带大,也不知道是福是祸?”

  ***

  金元朝万庆元年三月,三王起兵谋逆。

  四月便兵败如山倒,让人不胜唏嘘。

  “三个王爷的兵马啊。”红袖边说边感慨。

  “乌合之众罢了。”任盈月说话相当不留情面。

  红袖抿抿嘴,有些狐疑,“小姐,那三个王爷也不全是草包,再说还有十几万军队,离京城也没多远。”

  她低头咬断线头,抖开手里的长衫检查,漫不经心地道:“那又如何?先皇在位时,相爷就在算计他们了,用心良苦的给他们创造谋逆的条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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