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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我们这里是埔里基督教医院的急症室,陈兰齐小姐被虎头蜂叮咬,现在——」

  「虎头蜂叮咬?」他的心跳瞬间静止。

  「因为有较严重的过敏反应,医生已经帮她打了抗组织胺药物,目前在观察中,但还是希望家属可以尽快到医院来……喂?喂?」

  「我马上到!」

  ★☆★

  第3章(2)

  陈兰齐躺在病床上,对着上方的点滴苦笑。

  有没有这么倒霉啊?

  头痛、咽喉痛、眼皮浑肿、轻微发烧、全身无力……她就差整张脸没肿成猪头了。

  「陈兰齐!」一个气急败坏的怒吼在她头顶隆隆响起。

  原来被虎头蜂叮后也会产生幻听。

  她叹了口气,决定回到台北后,千万要记得去行天宫拜拜,让阿嬷们收收惊、去去楣运。

  「陈兰齐,你还好吗?还有没有觉得哪里痛?」那个浑厚好听的嗓音有些沙哑,还带着一丝微颤。

  她呆住,视线从点滴袋方向缓缓转过来,不敢置信地瞪着距离自己不到几公分近的那张焦灼帅脸。

  「你、你怎么会在这里?」她喉咙肿胀,说起话来更痛了。

  「我飞车来的。」项康目不转睛的注视着她,眸底盛满了怜惜和忧虑,声音放柔了,「你现在觉得怎么样?」

  她的心脏再度不争气地怦怦狂跳,半响后才挤出若无其事的笑。「还好啦。」

  「什么还好?我刚刚问过你的主治医师了,你有过敏体质,就算只是一直虎头蜂叮咬的毒蛋白都有可能要了你的小命!」他又想吼人了。

  她瑟缩了下,「……我现在好多了。」

  「你到底有没有带脑袋出门?为什么爬山没有穿长袖长裤?还有,有过敏体质的人最好随身携带——」

  「嘘!嘘!」隔壁病床的都在瞪他们了。

  项康深吸了一口气,依然浓眉打结,满脸不悦的怒瞪着她。

  「就……突然想到。」她闷闷道。

  他又深吸了一口气,看起来像是又要大吼,总算在最后一秒钟控制住脾气。

  「你得住院观察二十四小时。」他脸色还是很难看。

  「我知道,医生有说过。」她点点头,舔舔干燥的嘴唇,沙哑地道,「其实我真的觉得好多了,你医院那么忙,没事的话还是早点赶回台北吧。」

  「给你两个选择,一个是转院跟我回台北,一个是明天我陪你出院。」他语气强硬。

  陈兰齐张口还想说什么,最后还是被他的脸色吓得吞回肚里。

  他忽然又站了起来。

  她一愣,迷惑地望着他。

  「我去帮你转到单人病房。」他再度霸道地径自决定。

  陈兰齐根本没有说「不」的机会。

  ★☆★

  晚间十点十五分。

  盯着她吃完睡前的药,看着她终于沉沉睡去,项康紧绷了一整天的神经总算松弛了些许。

  他动作轻柔地替她盖好被子,看着她熟睡的脸庞,目光不禁温柔了起来。

  她脸上红肿的过敏现象渐渐消褪,呼吸听起来平顺和缓许多,体温也恢复正常,如果没有意外的话,明天应该就可以出院。

  项康坐在床边的椅子上,握着她冷冷的手,心里充满了复杂模糊、滋味难辨的感觉。

  他理智上清楚明白,这世上没有任何一个女人愿意自己的男朋友,甚至是丈夫,拥有一个像陈兰齐这样的好朋友。

  然而情感上来说,他也不知该如何说服对方,让对方明白,陈兰齐对他来说意义重大,早已超越了一般男女之情。他一路陪伴他从童年、少年、青年……直到现在,她最了解他的喜怒哀乐,最懂他的心思感受。他们两个人之间的默契,更不是任何人能够轻易取代的。

  的确,她之于他,就像是纯净单纯的白开水,可是不管他现下喜爱的饮品口味是浓烈的咖啡还是醇厚的红酒,人是不可能永远不喝水的。

  但如果他真心想给香华未来的承诺,就不能不顾虑香华的感受,他不能明明知道香华有多顾忌陈兰齐,还硬是强迫香华去接受她的存在。

  而且,他也知道这样的关系再这么拖着、摆着不处理,总有一天,一定会耽误了陈兰齐未来真正的幸福。

  ——在这么下去,对谁都不公平。

  「可是你这样,又教我怎么放心放手呢?」他摸了摸她沁出冷汗的额头,喃喃自语。

  就算脑中警钟狂敲大作,他就是没办法放她独自一个人孤孤单单地和生活搏斗,却袖手旁观,置之不理。

  彼得潘可以丢下小铃铛不管吗?

  隔天一早,护士来量过血压,换过点滴,医师也来巡过房,宣布她已无大碍,打完点滴就可以出院了。

  可,就他不在。

  陈兰齐在松了口气之余,却也不争气地感到一阵失落。

  「算了。」她缓缓坐起来,努力为自己加油打气。「这样也好,每个人都好好去过自己的生活,就不要再有任何牵扯和干扰了。」

  而且,她再也不想每回动心,每次伤心……

  无论如何,都得找出力量和勇气,将他完全推拒于生命之外,直到有一天,当她看着他,不再觉得心跳得厉害,不再觉得心跳得厉害,不再感到快乐交织着悲伤,不再想冲动地将他牢牢地拥在怀里,到那个时候,她就可以再度回到他的生活圈里,继续平静自在地做他的「好朋友」。

  但现在……还不行。

  「陈小姐……」护士小姐又推着行动护理车进来,害羞又难掩热切地问:「欸,怎么没看到那位项先生呀?」

  她一怔。「可能是出去讲手机了吧。」

  果然是魅力四射、患者无数的项大医师啊!

  「不好意思喔,我可以冒昧请教一下,项先生是你男朋友吗?」护士小姐有丝尴尬和忐忑。

  陈兰齐安静了两秒钟,随即扬起微笑。「不是,我们是老同学、好朋友。」

  「太好了!」护士小姐欢呼,随后后觉失态。「呃,不是啦,我是说……」

  「没关系,我了解。护士小姐,可以帮我拔掉点滴吗?医生说我可以出院了,我想现在就去办出院手续——」

  「你很急吗?」一个低沉嗓音不悦的响起。

  可恶!慢了一步。

  陈兰齐懊恼得几乎申吟起来。

  项康刚刚在外头中庭花园,打电话回台北交代了一些公事,才回到病房,就见她一副迫不及待要落跑的样子。

  「……有一点。」她清了清喉咙,开始顾左右而言他。「呃,因为我刚才接到编辑的电话,说有几张图要——」

  「你确定?」他打断她的话。

  「我当然确定。」

  「那就奇怪了。」项康缓缓走到床边,高大挺拔的身躯伫立在她面前,陈兰齐吞了口口水,突然觉得压力好大。

  「有什么好奇怪的?」她硬着头皮问。

  「你的手机从昨晚到现在都由我保管,我怎么不记得有接过这样的一通电话?」他微微挑眉。

  她登时哑口无言。

  那名护士小姐推着行动护理车,像在观赏温不敦网球赛似地一下子看左边,一下子看右边。

  「护士小姐,出院的事待会儿再说好吗?」项康对护士露出迷死人不偿命的笑容,惹得护士小姐心花怒放,什么都说好。

  见他轻轻松松就把护士小姐哄出病房,陈兰齐突然间觉得好孤立无援。

  不过话说回来,就算护士小姐站在这里,也你是她这一队的。

  「医生说了,你要打完这袋点滴才可以出院。」项康在她床边坐下,目光有些严厉。

  「我买两罐运动饮料喝也是一样的。」她咕哝。

  「你说什么?」他浓眉微蹙的瞪着她。

  陈兰齐只得闭上嘴巴,脸上却有一丝倔强地瞅着他。

  「你可不可以照顾好自己,不要再让我这么操心了好吗?」他难掩烦恼疲惫地揉了揉眉心。

  她闻言先是心头一热,随即神情黯淡,默然不语。

  「打完点滴后,我会帮你办出院,然后坐我的车回台北。对了,你的随身行李呢?」他凝视她,语气不自觉放柔。

  「在民宿。」

  「告诉我在哪儿,我去帮你拿。」

  她抬起头,望着潇洒坚毅、向来都能达到目的的他。

  「项康。」

  「嗯?」他眸光温柔地看着她。

  我们……放了彼此吧!

  她眼眶灼热刺痛了起来,话卡在喉头,却怎么也说不出口。

  他看着她的样子还是充满了深深的关怀与怜惜,就像过去这二十年来,相知相惜的情感,点点滴滴,依然历历在目。

  教她怎么舍得?又如何舍得?

  「怎么了?」他看见她眼圈红了,心猛地一惊跳,脸色瞬间立了。「哪里又痛了吗?给我看看,是不是手臂又肿了?」

  她喉头严重堵塞,拼命深呼吸才勉强咽下那几乎崩溃、夺声而出的恳求——

  项康,你还是不能爱我吗?

  可是,她早已知道答案了。

  「……胃痛。」

  「胃?」他一愣。

  「我没吃早餐。」她努力对着他挤出一个比哭还难看的笑来。

  项康不禁又好气又好笑。「下次不要这样吓人好吗?我以为你又胃出血了,真是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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