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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昨天是怎么了?”他抬手将被角掖好,虽然觉得邬亦菲这样也不错,但还是想知道她转变的原因。

  她摇摇头,“没什么,只是高兴而已。”

  “什么事那么高兴?”能让她不顾自己伤势初愈,这般忘情的在雨里从头到脚淋个痛快。

  她看了看他,却不答反问:“你怕不怕被遗忘?”

  羽昶欢手一紧,抬头望进她潋滟的双眸。

  “怕,怕死了……”眸中掩藏的焦虑终于流露,他很久以前就知道淋雨对她来说意谓着什么。

  邬亦菲叹息。

  这是芙蓉医仙苏清妙也无能为力的事,每次邬亦菲发高烧之后,就会跟着忘掉许多的人和事,记忆回到最开始的状态,只记得最亲近的几个人。这不是病,而是心理上的一种暗示,连她自己也没有办法。

  所以在雨里的时候,她真的很担心自己醒来又什么都不记得了,以前就算了,至少这一次她破天荒的想扞卫自己的回忆,不想忘记。

  羽昶欢继续道:“我真怕你醒来又要问我一遍“你是谁”、“为什么在这里”,而我却无从回答。”

  上一次事隔多年,他可以不在意,可如今他陷得更深,他不敢保证自己能否承受上一刻还相拥的女子用陌生的眼光质问他。

  想到这些,他几乎是手足无措的,仿佛心口被狠狠地撞了一下般,这种感觉前所未有。

  “不过,后来我又不怕了。”

  “为什么?”

  他笑了笑,“你忘了又怎样,难道我就会负气离开你吗?我才不会那么便宜你。玩弄我的感情,就要付出代价。”

  他说得煞有其事,邬亦菲不由得道:“听起来真可怕。”

  “反正对于你我誓在必得,用强的也在所不惜。”

  她失笑,“你敢!”

  “至少你的身体可以记住我,我之于你不再是个不相干的外人。”

  邬亦菲心中一震,她知道羽昶欢是认真的。“我到底……哪里让你如此执着?”终于问出口了。

  “别问些我也不知道答案的问题。”这个问题他很多年前就放弃寻找答案了。

  竟然这样说啊。邬亦菲无奈,随即也只能叹息,“知道我昨天为什么要淋雨吗?”

  他沉下脸,“不管为什么,都不能有下一次了。”

  邬亦菲不理会他,继续道:“我听见轰隆的雷声就想起在大瀑布时的点滴,越想越入迷,生怕自己会忘掉。”

  羽昶欢一怔。

  “那个时候我真怕自己会将连日来的种种忘掉,我不想这样,所以才强迫着自己回忆,我是说……呃,是……”不习惯说这种话的邬亦菲突然觉得有些窘迫,“我想说的是……怕遗忘的,也许不只是你一个人。”

  那时,她突然明白了,为什么自己变得忐忑不安?为什么自己开始害怕遗忘?为什么自己对他越来越依赖?

  这个男人太狡猞,他将自己融入她的生活以及呼吸,他用无微不至的关怀使她动容。他的付出,是点点滴滴的渗透,是时时刻刻的维护,是丝丝缕缕的纠缠……让人一旦适应便再也离不开。

  她虽淡然,但也是有心的凡人,羽昶欢的付出她看在眼里,如何能够不感动?

  羽昶欢的眼中有着狂喜和不敢置信,他再度抬手查探她的额头,“你没有发烧对不对?”

  “不知道,这要去问清妙,也许我现在根本是在说梦话……”

  “不准!”他靠近她,“不准忘记,不准忘记你刚才的话,你明明就说了,我听到了!”

  一直知道亦菲外冷内热、反应迟钝,所以他无数次告诉自己要耐心等待,如今这喜悦来得这样快,他反倒手足无措起来。既然她已经给了他响应,他就万万回不到最初了,别说遗忘,就是疏远,他也忍受不了!

  第6章(1)

  邬亦菲这次是真的笑出声来,笑声如银铃,清脆悦耳。

  羽昶欢第一次感到有些窘迫,不过随即眼角余光瞟到还剩半碗的药汁,坏笑立刻浮上嘴角。“药都凉了,我们继续‘喝药’好了。”

  “我自己喝。”她哪会不知道他在想什么,挣扎着要起身。

  “由不得你!”

  恶狼扑羊!

  “我是病人……唔……”

  他也是呢。

  苏大夫交代过,这药要两个人一起“喝”才有效。

  谨遵医嘱。

  邬亦菲的病如那一场夏夜的雷阵雨,来得快,去得也快。而羽昶欢本是习武之人,自然更是好在她之前。

  只是--

  “催眠?”羽昶欢的声音不大不小,末尾鼻音轻轻上扬得恰到好处。

  苏清妙点点头,这就是她无法医治师姐的根本所在。

  师姐的失忆症并非天生的,而是人为的催眠暗示,可以说,并不属于医术的范畴。

  “是谁做的?”

  该不是……

  羽昶欢痊愈后的第一件事就是找苏清妙询问邬亦菲失忆症的原因,他不想两人以后都提心吊胆地过日子,更生怕一觉醒来自己之于她就成了陌生人。

  “你这是‘问’我啊?”苏清妙笑得好温柔,温柔得羽昶欢浑身发冷。

  忍耐、忍耐,他深吸一口气,如今亦菲的失忆症比较重要,君子报仇十年不晚,就不信苏清妙没有栽在他手上的时候。

  经过一番忍辱负重的自我建设,羽昶欢再回头时已经谦和文雅。“不,我是在‘求教’苏大夫。”

  “这样……”苏清妙做冥思苦想的样子,“其实事情似乎与火凤教有关。”

  羽昶欢皱眉,“你说清楚一点。”

  “我知道的都不清楚,又怎么说清楚?看在师姐的面子上,能说的我都告诉你了。”

  羽昶欢眼睛一亮,“那不能说的呢?”苏清妙对于文字游戏实在是乐此不疲。

  “不能说的?比如“催眠术是历任火凤教教主才懂的不外传奇术”,还是“历任教主都懂得解开催眠的方法”,又或是“这件事多半跟绥靖侯父女俩感情有关”?”

  “……多谢。”

  “很悦耳的两个字。”看着羽昶欢低头的样子实在很痛快。“我知道你在想什么,请火凤教教主来解除催眠,多么简单轻松容易,你一句话便能成的事,毕竟你们关系非比寻常。”

  皱眉,“你又在打什么主意?我们火凤教的事你这个外人都已经比我还清楚了,真不知道如月这个教主是怎么当的。”被苏清妙这种双面人知道太多事绝对是不明智的。

  我们?

  真是值得玩味的词,苏清妙淡笑,“如月自然是认定我值得信任。而自己教中之事竟要从‘外人’口中得知的你,在怪罪别人太懂得做人之前,不该先反省自己这个大祭司的失职吗?历任火凤教教主和大祭司都‘夫妻情深’同进同退,虽然你与如月特别一点,但无知到这种程度……啧啧,真让人对贵教主寄予无限同情。”

  羽昶欢冷笑,“本祭司为了清除教中余孽而以身犯险做出重大的牺牲,自认为对得起先祖。”

  “哦?”苏清妙文雅地品了一口茶,“既然如此,你又为何不对我师姐道出真……”

  忽地,她眉头一皱。

  糟了,玩大了。

  羽昶欢并未发现对方神情的变化,自顾自的道:“用不了半个月,如月就能将事情料理妥当,而有我在,谁也别想踫亦菲一根寒毛,我才不要让这些烂事影响她的生活。”

  “很深情。”

  “哈,我没听错吧,你在赞美我吗?”真是罕见。

  “可惜……”后面几个字苏清妙心虚地压低声音。

  “你说什么?”羽昶欢突然有不好的预感。

  “她没听见。”

  他皱眉,“你到底在说什么?”

  她双手握紧茶杯,脸上尽量保持平和的笑容,“就是--你刚才的话全都被门口的师姐听去了,而且只听到“真相”之前的那句……”见对方越来越阴沉的脸色,苏清妙第一次正视羽昶欢不是那么好惹的这个事实。

  “苏、清、妙,我早晚要你付出代价!”

  看着铁青着脸追出去的男人,她微微吞了口口水。

  谁知道向来冷静的师姐这回这么沉不住气,她本来只是想借此机会让师姐了解更多的情况,毕竟自家师姐被人蒙在鼓里,她总是过意不去,岂料弄巧成拙……

  呀,还有一件事忘了告诉他--

  “羽昶欢,如月已经来了呀!”

  啧,走得那么急,准是听不到了,希望不要更添乱才好……

  被迫在床上休养了好些时日,终于得以出来透口气的邬亦菲却并未感到丝毫的轻松。小羽似乎也感受到主人的不安,安静地躲在她的衣袖里,面对飘香的烙饼竟难得的没舍下主人飞奔而去。

  一场雨的清凉解不了整个夏季的燠热,没一会,邬亦菲已经冒了一身香汗,索性找了问小茶楼坐下歇脚……

  相较于方才的烦乱,如今的她已平静了许多。只是师妹的话始终在脑海中盘旋--

  夫妻……

  夫妻!

  猛地一震茶杯,引得周围的茶客侧目。

  若她是武林高手,这杯子多半已经碎成粉末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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