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请王爷转告王妃姊姊一句话。”行走间,我们来到他的马匹旁。
  “姑娘请说。”
  “世间女子都期盼能同王妃姊姊般幸运,独得丈夫宠爱,请她别把到手的幸福往外送,即使眼下能得贤良名声,终有一朝要悔恨难当的。”
  “姑娘真诚实。”他低头轻笑。
  “诚实不好吗?”我反问他。
  他不答,却丢给我另一道问题:“姑娘已经决定跟着太子?”
  他问得我语顿。能跟着阿朔吗?这问题我连想都不敢想,只能一天过一天,不去想象尾声。
  我学他,不回答。
  “王爷慢走。”弯腰褔身,我等着他上马。
  坐在马背上,他俯视我。“王妃对姑娘很挂念,待战事过去,还望姑娘到府上一叙。”
  “是,嘉仪也挂念王妃。”
  我等裕王爷的马走远,才转回营账。走回帐前时,就见一旁的常瑄对我使眼色。
  里面在刮台风?没关系啦,土石流、龙卷风我都见识过,小小台风还难不倒我。
  进到帐里,阿朔的脸色比方才更难看了,他正低头写着什么,却在听闻我进门时抛下笔。
  我惹到他?不知道。走到桌边,扯扯他的衣袖,我对他露出灿烂笑容。
  他甩开我的手,转开脸。
  “你在生气喔?”
  他没回话,带点孩子气地背过身。
  “要不要说说,我哪里把你惹火?”
  他还是不看我。
  “好吧,我最不擅长处理男人的无理取闹,只会越弄越糟。我到外面和常瑄聊聊,你慢慢生气,气完了再叫我。”
  “吴嘉仪!”他在我掀开营账之前怒声喊住我。
  “我在啊!气完啦?这么快。”我蹦回桌边,爱娇地往他身旁一坐。
  谁知,他不让我稳稳地坐到椅子上,一拉扯,把我拉到他双腿上。光是这个动作,如果我是太子妃,也饶不了这只狐狸精。
  四目相望,我还在等他解释火气从何而来。
  须臾,他叹气,拂开我额前刘海。“我该拿你怎么办?”
  “我就在你跟前啊!你爱怎么办就怎么办。”我笑着把头埋入他的胸口。
  “我说过,端裕王很危险。”他抓住我的肩膀,把我往后推开两分,态度凝重。
  “他对很多人来说或许危险,但对我而言,一点都不危险。”
  我亲眼看见他是如何与百姓、士兵奋力抗敌,身为王爷的他,没有临阵脱逃、没有弃百姓于不顾,这表示他看重百姓。而我,也是他的百姓之一。
  “你仍然认定,我对大皇兄是偏见?”
  “嗯,有一点。”我实话实说。
  “我说过,我有证据。”
  证据?温将军手上那封笔迹相似的信?
  “知道吗?在我们那个年代,有很好的科学办案技术,验血、验毛发、验DNA,可还是会有误判的事情发生。”何况是一封难辨真伪的书信。
  “你在否定我的判断力?”他斜眼瞪人。
  “我认为如果有机会,你们该坐下来好好谈谈,把过去那段抛开,谈出真心真意,也许裕王爷会为你所用,成为你的左右手。”
  他没理我的话。
  我再试着说服他:“知道吗?在千百年后,中国有一个很大的王朝叫做满清,满清王朝经历康熙、雍正、干隆三位明君,开立了百年盛世。
  康熙大帝晚年,因儿子众多,人人都想当皇帝,于是各拥党派、勾结大臣。有一次,他得到一堆大臣们的罪证,只要事情掀开,满朝文武都脱离不开是非。试想,朝廷无人,怎能运作?于是,他一把火烧掉那些罪证,让文武百官安心继续当差。
  阿朔,要成为一个好皇帝,心胸是必要之件,你越懂得包容,才能得到越多的助力。”
  “你认为我心胸狭窄?”
  “不,我认为你该给端裕王一个机会。”
  “我改变不了你的心意,是不?”
  “我习惯眼见为凭。”
  他的脸沉下。
  说不通了?好吧,还是那句老话,要改变一个人的思想要慢慢渗透,不能大刀阔斧。
  我笑着转身,把压在书里的画稿拿出来。“阿朔,你帮我看看,不知道这个武器适不适合用在与辽国的对战上。”
  他缓和脸色,看着我的画稿,我一张张慢慢解释予他听。
  “这个火球不必投高投远,只要落在敌人的骑兵阵里面就可以。”
  “敌人穿盔甲,火球不会有太大功用。”他思索后说。
  “谁说我要拿火球打敌人?我要打的是他们的马,马毛是蛋白质胺基酸,遇火就会烧焦。何况所有的动物都怕火,只要阵式一乱,我军就有机可乘。”
  “有道理。”
  “再看看这个。”我抽出另一张图稿。
  “这是?”
  “这是铁链,上有刺钩,专取敌人的双腿。”
  他看着图,想过老半天,在纸上画出一比一的圆形。“方形为敌人,两边的直线为我方布军,若把铁链做得轻巧一点,右边队伍以抛丢的方式将铁链抛给左边的士兵,当他们向前跑……”
  “大辽所有士兵的双腿就会不保!”
  “对,为求保险,还要派出盾甲队伍,保护这些持铁链的军人。”
  “阿朔,你想得比我更周详仔细。”
  他轻笑,抽出下一张问:“这是什么?”
  那是一张张钉满铁钉的木板。“地雷的一种,只是不会爆出大音响。趁着天黑,我们让穿着黑衣的兵士到城门口掘洞埋木板,隔天凌晨,天未亮就敲响战鼓,引辽国军队出城,这些钉子……”
  他听懂了,眼底露出笑意,带着一分骄傲两分得意。
  我知道,我的小聪明总是能够诱惑他的心。他的笑代表刚刚的不愉快皆过,不算数了。
  “再灭他三万大军,我不信辽国还可以派出多少军队。”
  “嗯,等他们再无兵可出战时,破城就指日可待了。”
  “你想到破城良方?”
  “多了呢!只是不知道合不合适。”
  “说说吧?”
  “今天不说,等围城那日再谈。”我笑着问:“想不想喊我一声女中诸葛?”
  “你想当诸葛亮?”
  “当然,那可是响当当的人物,丰神俊朗,体态轩昂,手持白羽扇,头戴逍遥巾,身穿皂布袍……好耶,哪天我也来做这么一套行头穿穿。”
  阿朔失笑,握住我的手,把它们窝在怀里取暖。冰冷的手心成了我的特有标志,即使春天来了,也驱逐不了。
  “还是怕冷?”
  “嗯,我被七日散害惨了。”
  “等回京里,让太医给你好好调养。”
  我没点头也没摇头,笑着问:“现在可以告诉我,为什么生气了吗?”
  “你说呢?”想到这个,他摆起面孔,我又欠回他两百万。
  “穆将军自作主张,损失百名士兵?”
  “不,那件事没让我那么生气。何况,他要是没这么做,我哪能寻事下刀?穆将军年事已高,再加上倚老卖老,我迟早要把他的军队收入麾下。”
  “为什么?他是你的丈人,不会害你。何况你说过,穆将军刚直不阿、择善固执、重情重义,深谙治乱世之道。”
  “我知道,但他毕竟手握重权,况他年纪老迈,若为人所用倒不可不防。”
  “他还能为谁所利用?”
  “你说呢?最近的几次胡涂仗是谁唆使的?”
  “你怀疑谁?”
  他笑而不语,道:“不要替他不值,我娶了穆可楠,得到他的军队,这是公平交易。”
  “他不是还有十五万大军驻守在边关?”
  “那些迟早是我的。”他说得笃定自信。
  “真贪心喔!太子殿下美人也要,兵也要,天底下的好事全被你收在囊中了,还说公平交易?在我看来,根本是割地赔款,一面倒的错误契约。”我嘲笑他。
  “知道为什么可楠会随着军队出征?”
  “能为什么?夫妻情深,天不老,情难绝咩。”我挤了个别扭笑脸,硬转开头。
  他勾住我的下巴,把脸转向他。“不必吃醋。可楠会跟着我出来,是因为成亲至今,她仍是处子之身,她希望在战场上与我有独处机会。”
  “什么?李凤书独占你的宠爱?不会吧,原来你喜欢柔弱温柔的小女人?那我怎么办?又不温柔又不体贴,只会处处跟你唱反调……你打算把我丢掉了吗?”我连声嚷嚷,掩饰自己的窃喜。
  他的手指敲了我的额头一下,说:“你满脑子在想什么?”
  “就想……争宠很辛苦,难怪我每次见到穆可楠,都有背部中箭的感觉。”
  “谁敢射你箭?”
  “那些爱你的女人啊!”
  “放心,人家不像你,要找到像你这么大胆的女人难了。”
  “所以我是独一无二的啰?”我自吹自擂。
  他笑开,道:“不管是穆可楠或李凤书都一样,自成亲到现在,我都没碰过她们。”
  为什么没碰?他在落实自己说过的话吗?他给她们身分,却把爱情独留给我?
  心底甜了,可我脸上仍然故作惊讶。
  我问:“为什么不?两个如花似玉的太子妃,太子殿下都看不上眼,那么天底下还有女子入得了太子殿下的心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