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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看着那张带笑的圆脸,男孩霍然记起在他昏倒之前,就是这个圆滚滚的姑娘蹲在他们身旁。

  他虚弱的扬起一抹笑,感激道:「谢谢你们……」

  「不会不会,这有什么好谢的?」腼 的忙挥手,严喜乐好奇又问:「你叫啥名呀?怎会倒在路上,还受了这么重的伤?」

  两个半大不小的孩子会受刀伤,还倒在这荒山野岭,她怎么想都觉得怪。

  虽然松了防备,但男孩眼中还带着一丝谨慎,即便是对眼前这看起来十分和善无害的救命恩人。

  「我叫周牧杰,她是我妹妹,叫周媛媛。」

  此时沉睡的小女孩不知何时也醒了过来,双手紧抓着周牧杰的衣摆,小脸苍白的看着严喜乐。

  周牧杰握紧妹妹的手,迟疑片刻后才轻声说出方才在心里想妥的说辞。

  「我们和家人在行经这山头时遇见山贼打劫,家人全都死了,只有我和妹妹逃出来。」他垂眸,像是刻意避开那双圆澄的眼。

  「山贼」她活到十八岁都还没见过山贼,更何况是两个孩子?怪不得这小女孩一见人靠近便拼命尖叫。她心疼的看着他们。「你们一定吓坏了,别担心,现在没事了。」

  周媛媛始终不说话,但那双大眼里覆着的恐惧因她的话而稍微褪了些。

  「来,吃点,你们一定饿了吧?先吃点东西,等我主子回来,再来商量送你们回家的事宜。」严喜乐由包袱里拿出两份乾粮递给他们。

  听见这话,周牧杰接过乾粮的手一僵,周媛媛则是又白了小脸,拼命往哥哥的身后缩去。

  看见这情景,她不禁皱起双眉,困惑的问:「怎么了?我说错什么了吗?」

  周牧杰安抚的拍拍妹妹的手,神情苦涩。「不是,只是我们家人全死了,就算回去,我们也不知道该怎么办……」

  对啊!他方才说过他的家人全教山贼给杀死了,那么就算是送他们回去,两个孩子该怎么过活呢?

  想到这点,严喜乐顿时也不知该如何是好,好一会,才想到什么好法子似的,开心地跳了起来。「我知道了!」

  兄妹俩同时看着她,脸上写满不解。

  她笑盈盈的又说:「等厉天行回来……啊!忘了和你们说,厉天行就是我的主子,等我主子回来,我再同他说明你们的情况,相信他一定会了解的,到时你们就和我们一块上路,你们俩还这么小,现下又成了孤儿,既然被我给遇上了,再怎样也不能放着不管。」

  虽然厉天行老是摆着张冷脸,做人无情又冷酷,但最终他还不是救了周家两兄妹,甚至去找寻水源,要为他们清洗伤口……她想,搞不好这人并不坏,就是个性古怪了点,只要好好和他沟通,这事应当不难。

  「你说真的」周牧杰一双早熟的眼眸倏地绽亮,语气难掩欣喜。「我和媛媛真的能跟着你们?」

  她哈哈大笑两声,拍着胸脯保证,「放心!包在我身上,我一定会说服我主子的,你们别担心,他人是怪了点,但我相信他会—」

  「我不答应。」

  冷然的嗓音传来,三人一致转头看向那伫立在门口的高大身影。

  厉天行大步一迈,走进庙里,冷冷扫看坐在草堆上的三人,再一次无情的说:「我不会让你们跟着我,明日一早,我们便会离开。」

  第2章(1)

  圆月高挂,星光满斗。

  月光照耀着寂静大地,焰火将独坐在火堆前的高大身影拉长。

  火光映照在厉天行冷峻的侧颜,他双手环胸,狭长的双眸直凝着窜扬的火苗,看着冉冉升起的白烟,思绪不由自主的想起某些不愿想起的画面—

  他一定得死,他若不死,我们的计划不就白费了?

  救他?别开玩笑了,咱们又不是啥有钱人家,救了他,要是他赖着不走那怎么办?走走!你闭上眼,装做没见着,赶紧走……

  没钱?没钱还想看病?滚!给我滚出去,否则我现在就要了你这条小命……

  浑小子!要死给大爷死远点!别倒在咱店门口,秽气!

  脑海里那一张张见死不救的面孔仍是清晰,直到十多年后的现在,他还能清楚的记得,十岁的自己拖着浑身是伤的身躯,像只过街老鼠般人人喊打,那一句句伤人的恶言与嘲讽,更是言犹在耳。

  那些人的无情与势利,造就了今天的厉天行。严喜乐说的没错,他的心是铁打的,他的血是黑色的,他就是这样没血没泪的男人,不懂什么叫做同情心,也不需要那无所谓的人情。

  要他救人,可以,端看他当时的心情如何,心情若好,就算那人的命已被拖到阴曹地府,他也能救回;倘若不好,即便对方在他面前咽下最后一口气,他也不为所动,拂袍离去。

  正因他行事乖舛,个性古怪,「鬼医」的称号才会不胫而走。

  行医至今,他一直秉持这项原则,直到遇见严喜乐。

  当初他会到展府救人,是因为展少钧拥有师父邱七赠予的龙凤佩,照理说,拥有龙凤佩之人,不论是谁他都得救,那玉佩是师父的贴身之物,见到它,就等于见到师父。

  可展少钧将玉佩送往蟠龙山,恰好与他擦身而过,这么一来,他便没有任何理由救他,若不是因为严喜乐的一句话……

  不过是名微不足道的小丫鬟,竟然敢跳出来指责他?从来只有人求他,人们想要他救命,有哪个不是跪地磕头,然而这口无遮拦的丫头,一开口便骂他良心被狗给啃了……

  没错,他的良心是被啃了,在十几年前,被那个女人……以及那些冷眼旁观的人们给啃了。

  会开口要严喜乐当他三年的药僮,一方面是受师母郝燕请托,因她请他研制纤体瘦身的药丸,而严喜乐那又圆又胖的身材恰好能为他试药,另一方面,则是他要这不知死活的小丫头知道顶撞他的后果会有多凄惨。

  他有一百种以上整治她的办法,却没想到才上路四天,被整治的人却是他。

  耳边传来窸窣声响,他缓缓睁开不知何时闭起的双眸,看向来人。

  「那个,我有事和你商量……」双手抓着衣裙,严喜乐站在他眼前。

  「没什么好商量。」

  「可我什么都还没说耶!」她瞪大眼,不服的坐在一旁的石块上。

  「我知道你要说什么。我拒绝的事,不会反悔。」他很明白这热心过头的丫头来找他是为了何事。

  「我没要你反悔,只是希望能带他们一块走。」她期盼的望着他,语气又软又甜。他只说明日一早便要离去,不会让周氏兄妹跟着他们,但他可没说不能带他们一块走。

  「别让我说第二次。」他冷冷的看着火堆,木柴爆裂的哔剥声在万籁俱寂的夜里格外刺耳。

  严喜乐张口欲辩,却在看见他冷漠的脸庞时闭上了嘴。经过这几天的相处,她已将这人的个性摸得五分准,知道这家伙用说是说不动的,偏偏她稍早已答应过不能用哭来要胁他。

  苦着张圆脸,她眼眶微红,想哭又不敢哭,只能拿起一旁的小木棍,泄恨地翻动柴火。

  斜睨那张失望的圆脸,厉天行紧抿的薄唇忽地一掀,问道:「他们与你不过是萍水相逢,仅是陌生人,你这么想帮他们,图的是什么?」

  他不相信人性,这是他由那些唾弃他的人们身上学来的,人都是自私自利,像这样对自己没半点儿好处的事,没人会做。

  听见他的问话,严喜乐一脸古怪的看向他,「什么叫做图的是什么?他们不过是孩子啊!既没有家、没有家人,又受了伤,如果我们不理他们,要叫他们何去何从?我能图什么?我图的不过就是一份心安。既然这事儿被咱们给遇上了,又怎能置之不理?难不成真要将他们俩丢在这没有人烟的深山里,任他们自生自灭?」

  她很气愤,很难理解他怎么会问出这样的话。救人哪需要什么理由?帮助人更不是为了要求回报,人与人不就是要相互扶持?就算她是个孤儿也懂得这点道理,怎么他这饱读医书、多活她几年的「鬼医」会不懂?

  「我早说过,得救对他们而言并不见得是件好事。」炯然幽目凝着她被火光照得红扑扑的脸蛋,他轻声说。

  若当时放任周家兄妹自生自灭,便不会衍生后续这些麻烦事。

  「我听你在胡扯!」她霍地站起身,双手叉腰怒视他。「能活着就是件好事,至少能够大口的呼吸、大口的吃饭,而不是当具冷冰冰的屍体!」

  厉天行嘴角讽刺的一撇,双手抱胸,挑眉问:「那么请你回答我,两个没地方去的小孩要怎么养活自己?身无分文的他们又要如何大口吃饭?」

  「我—」他一席话堵得她哑口无言,可又不甘示弱的硬要回嘴,「所以我说……只要带他们走不就得了嘛!」

  说到底,她就是要他同意带周牧杰和周媛媛一块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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