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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阮秋色的心在动摇。

  “只有今晚,我保证让你在天亮前离开。”他又说。

  “那我也不用到床上。”她没有发现自已的话听在有心人的耳里是多么的暖昧。

  “我是怕你一直坐着会累,而且我想要你像以前那样陪我。”他的语气带着些许撒娇的意味,却因为不习怪而摆出高傲的神情。

  听见他提起从前,阮秋色的坚持顿时烟消云散。

  “……先让我泡杯蔗浆热茶。”到底,她是越来越宠少爷的,不是吗?

  “我不喝。”听她松口,杜晴春转眼间露出开心不已的大大笑容,一边催促,“快点、快点!”

  有种被骗的感觉,也许她应该再坚持一下。

  阮秋色想着,心里却不能否定见到他的笑容,她……并不讨厌。

  反正不是甜糕,对这时候的她来说没有太大帮助,阮秋色也就下勉改,放下盘子,她慢吞吞地爬上床,躺下去的瞬间,竟然有些鼻酸。

  唉……她不知道自已是如此怀念过去。

  杜晴春挨近她身边,在这张睡两个人略微拥挤的床榻上,简直是多此一举,但在见到他显得兴奋的表情时,阮秋色决定不告诉他自已快挤下床。

  他握住她的手,对上盈满抗拒的秀眸时,只是给了她一记笑容。

  “我一直想这么做。”他晃了晃两人交握的手,笑着说。

  侧脸瞅着他,阮秋色以为自已会被他的笑客给融化。

  一主一仆,他刈不该如此靠近,她也一直恪守主仆分际,却败在他的软声哀求和许久未见的笑脸下。

  真的非常糟糕。

  “少爷是少爷……”她低喃着,像在提醒他,也像在告诫自已要有分寸。

  如果一对成年男女躺在同一张床上还能有分寸的话,她会紧紧守着最后一条防线,不让自已或是他越界。

  “所以他答应我的事必须做到。”总是照着自已的思绪随意开口,他的话常常令人摸不着头绪。

  可阮秋色就是能搭上话。

  “属寸答应过事,尚未失信过。”这点她非常有自信。

  看看现在,她不就留下来了吗?

  孰料,杜晴春摇摇头,“你骗人。”

  “我没有。”对于他的质疑,她显得不太高兴,“少爷要我吊着手,我就没有放不过;少爷要我什么都不做,我就什么都没做。”

  “是啊,我还真得夸你为阳奉阴违的好榜样呢!”杜晴春哈了几声。挪揄道:“吊着的手你还是照用不误;我可不相信在睡觉的时候,你会当真什么事都不做。”

  “……”好吧,她无法回答,因为还真给他料中了。

  杜晴春继续掀她的底:“况且你今天还欠我三个吻,可别告诉我,在我睡着时你已经自动献吻了,那不会让我葆奖你的尽责只会让我嫌你不识时务。”

  “少爷,为何坚持用吻来代替工作?”阮秋色表面问得很正经,心跳却急急加快。

  光是上回在屋顶上的那个只吻,已经令她心神不定,一天三个吻……她岂能承受得了。

  闻言,杜晴春拉下脸。

  “你真的不知道为什么吗?”

  “如果少爷肯说的话,我会知道。”她会这么说,纯粹是想不他撤销这个无理的要求。

  她把一辈子都给了他。

  但是,要她一辈子怀抱着曾与倾心的男子有过暧昧的回忆。然后伺侯在其左右……她不确定自已能忍得下去。

  在总管这个身份之下,她也是个女人。

  虽然她刻意逼自已忽略。近日来却发现要忽略是越来越难了。

  光是待在他身边呼吸,都得费尽心力隐藏真心,倘若有了太亲密的接触,她该如何把持自已?

  她只怕属于女人的那部分的占有欲冒出头来吧!

  “你还记得那场丧礼吗?”杜晴春迳自转了话题。

  “……记得。”

  他的目光稍微偏离了她的脸,落在彼此交握的,“我双亲的丧礼……老实说,我什么都不记得了,发生什么事我也不想去回想,哪些人说了哪些话,我也不在乎,只有你发求誓,我牢牢的刻在心头,不敢忘。”

  “属下——”

  不愿放开手,他伸出一根指头,示意她噤声。

  她大概没有发现自已在刻意想隐瞒心思的时候,或者不愿以自身角度来回答事情的时候,就会从“我”改成“属下”。

  然则他想听的,是“她”的想法。

  “我想你可能无法理解失去重要的人是一件多么可怕的事。”你可能无法理解,你的誓言对我来说意义多么重要,杜晴春自嘲的暗忖。“也许你认为‘永不离开’这四个字,不过是几时的戏言,可我从不这么认为。”

  “属下从没想过离开少爷。”她的语气有些急促。

  “身为总管,我可能真的没想过,那么身为“你”呢?就只是你呢?那个令我怀念的小小秋儿,她曾经想离开过吗?”杜晴容澄澈的凤眼,没有离开她,亦不容许她逃避。

  身为?她吗?

  阮秋色陷入了沉默。

  她从不曾以“自已”的立场来思考过这个问题。

  “少爷无须杞人忧天,属下一直都在。”没有发现自已用语上的小习惯,好的回答,彻底令杜晴春失望了。

  “你人在,可是心不在。”他陈述亲眼所见的事实。

  偏他所求,唯心而已。

  心……不在?

  “属下……”

  “别再让我听见那两个字。”别过头,他失望地合上眼,不想让她看穿自已的心思。

  如果她真的能了解的话,就不会用“属下”来回应他;如果她愿意回过头过,看看他那些伤害自已,也伤害她的举动是出自什么样的心情,试图去了解他别扭霸道的姿态下藏着怎样的真心……就不会这么回答。

  这就是为什么他说她心不在的原因。

  阮秋色深深注视着他熟悉的侧颜。

  或者真如他所说,她心不在吧。

  许下承诺,她才六岁。

  当他像断了线的风筝,往后倒去时,不知怎么着,她仿佛看见他掉进漆黑的洞窟里,深深坠落,从小被告戒、教导以他为尊,她一心只想救他脱离那片无形的黑暗;在他们一起经历了他夜不成眠的哭闹,对血的气味和黑暗感到害怕,还有一段所有人都以为年幼的他无法振作的痛苦时期后,他再度出现的笑容是多么可贵,令她珍惜。

  她曾以为留在他身边,表示能接受他的一切,她付出所有,也能换得他的所有,独享他的全部。

  怎么知道,成长是如此如残酷——她终究得从懵懂无知到被迫放弃。

  为了装作对失去这一切,还能若无其事,他只能选择将心遗弃,忘了自已有心,忘了那颗心也会痛,如此一来,他们才能平安无事.

  他一直是这么做的。

  “对不起。”不知怎地,这三个字溜出她的嘴。

  第8章(1)

  又是一夜无眠,她看着他沉沉睡去的侧脸。

  以前她就常常被他逼着必须比他晚睡着,所以很习惯。

  当夜灯被取下,天蒙蒙亮的光芒隐约跳跃上窗纸时,她想自己早该走了,却因为昨晚他的一席话,辗转难眠,错过了离开的时间。

  耳边传来仆人洒扫的声响,阮秋色的视线嗨停留在两人交握的手上。

  她为他的话,思索了整夜,他却像个没事的人,说完后不久便沉沉睡去。而她竟没能甩开他的手……也是怕吵醒他。

  多么不可思议?她简直为自己不可动摇的奴性感到佩服。

  无论是谁将她教育成这样,,那人都该满足于自己的成就了。

  倘若说她的少爷是夏季的暴风雨,那么她就是能包容一切的大地,任由雨水倾泄,泥泞了一地,也毫无怨尤。

  包容,顺从,体贴还要能干,这些她自认都做到了,他还嫌弃什么?

  经过一夜的反复思索,阮秋色难得动了气,而且越想越气。

  “少爷,请起床了。”她用比平常还要冷淡一百倍的声音叫他,大有非把他叫醒的意思。

  杜晴春动也不动,连眼皮也没撩一下,继续做他的春秋大梦。

  已经担任多年的起床钟,她非常明白杜晴春有多难叫。

  若是以前,她有个非常好用的法宝,而现在嘛……阮秋色看看被他紧握不放的手,决心试试看多年后,这项法宝是否依旧还具功用。

  于是,她用力一扯,抽出自己的手。

  “怎么了?”仿佛被人泼了桶冷水,杜晴春是从床上弹跳起来,满脸带着惺忪的惊吓,还以为昨晚搁下狠话的黑衣人再度出现,焦急寻找她的身影。

  直到对上秀丽的眼眸,他暗暗松了口气。

  阮秋色眉头轻轻一拧,很快抚平。

  之所以皱眉,并非是不开心,而是她隐约察觉了某些细微的东西,例如,他现在见到她之后松了口气露出安心的表情,就好像在确认她安全无恙,而非是担心自己的安危,才确定她在不在。

  你总是自以为是的认为什么对我才是最好的,却从不曾仔细想过我最需要的是什么……

  不知怎的,这句话跃上心头,某个念头随之而起,如擂鼓般咚咚咚的敲打着她的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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