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对不起,福儿是瞎说的。”她赶紧赔上一个甜甜笑脸,再度朝他下拜。“请殿下恕罪。家父此次偶受风寒,得蒙殿下青睐厚待,还亲身移驾至陋居探望,福儿谨代表家父与苏氏一门,谢殿下盛德厚恩。”
“苏小姐何出此言呢?”凤尔善心一松,不禁又惊异又欢喜,这次真的顾不得避嫌就亲手扶起了她,眼底含笑。“苏相爷素来赤胆忠肝,一片丹心为国,乃是朝廷之幸, 百姓之福。相爷此次身子不适,尔善前来探望也分属应该,苏小姐就不必与尔善太过客套了。”
她低垂的目光怔怔地看着他修长的大手扶着自己雪白皓腕,肌肤微微麻痒,流窜过一丝怦然的触电感。
“太子殿下……”她脸上浮起两酡淡淡的红晕,轻咳了一声。“那个,你的手……是不是?”
“喔,对不起。”他这才松开手,玉面掠过一抹尴尬的潮红。“是雨善失礼了。”
“殿下来探望我爹,就让福儿为您带路。”苏福儿连忙转移话题,心下突然一阵怏怏不快。
啐,她紧张个什么劲?太子想来看爹爹,就给他看去呗,跟她又有什么关系?她在跟人家脸红什么鬼?
不过话说回来,她对这个风流太子一点好感也没有,会突然脸红是因为……因为……
她目光游移,随即落在角落那只燃着百合香的香鼎——对!都是那里燃着香,太热了的缘故!
待会儿就叫人把那只香鼎抬出去,省得放在这儿添麻烦。
“原来你早知我是太子?”身长玉立的凤尔善却动也未动,只是专注地看着她,温声问。
“这个嘛……呵呵呵!”她一呆,有点被识破的心虚,忙笑嘻嘻的遮掩过去。“民女也是刚刚才得知的呢。日前对太子出言不逊,可不知者不罪,还请太子大人有大量,切莫见怪才好。”
他眸光清明洞悉地盯着她,嘴角轻轻往上扬。
苏福儿被他莫测高深的笑意扰得有些心神不宁,忍不住脱口而出:“太子在笑我吗?”
“怎么会呢?”他眼底笑意更深了。
“明明就是在笑。”她有点不爽。
“真的没有。”
“哪没有?”她明明就看见他漂亮的眼睛笑得好可疑,还有他不断往上扬的嘴角,更可疑。“你看,这里、还有那里,明明就……”
她冲动地踮高脚尖伸长小手,要描指出他露出笑意之处,却没想到身后传来一阵急促脚步声,其中还有咳嗽喘气的大呼小叫声——
“太太太……太子殿下……老臣见驾来迟……老臣大大失仪啊……”
爹来了?
“哎呦!”她吓了一大跳,身子一个不稳,惊呼一声往前扑去。
“当心。”凤尔善连忙展臂接住她。
苏福儿就这样正正跌进他宽大的怀里,然后,就开启了这一段纠纠缠缠、兜兜转转的情(孽?)缘。
第2章(1)
不知怎么的,那个优雅温文的太子就这样走进了她的生命里。
几次他到相府探望相爷,必定会同她说说话,或是送来一笼一笼她爱吃的的点心,甚至有几次还帮她盘账盘了好几个时辰。
苏福儿忍不住瞅着他斯文俊秀的侧面,细细研究起来,最后,她下了一个结论——皇宫里的人果然都很闲耶。
不然他为什么成天往她家里跑?
只是后来爹爹病好之后,太子就不再来了。
接着,苏福儿就开始觉得有点怪怪的,好像哪里不对劲。
“姐姐,我要养兔子!”
苏福儿坐在书房里,手里握着狼毫笔,已经发呆了半个时辰,直到蹦蹦跳跳的妹妹跑了进来,小脸红通通的趴在她前面。
“什么?”
“养兔子。”苏满儿对她咧嘴一笑。
“好端端的养什么兔子?”苏福儿回过神来,一手支着下巴,笑吟吟的问:“你也很闲吗?既然闲的无聊的话,要不要帮我去巡一巡城外的棉田?要不要帮我跟那些佃户辨交涉,说今年收成的棉花决计是不能再偷渡外卖他人了,否则咱们就让他们吃不了兜着走,非闹得他们鸡犬不宁……你居然给姐姐打哈欠?”
“啊,对不去。”苏满儿勉强自被催眠恍惚的状态中清醒过来,努力眨了眨眼,小脸更红了。“满儿听不太懂啊,姐姐可不可以一次说短一点?这样满儿才记得住,啊,最好是一次只说一件事啦!”
一阵沉默。
半响后,苏福儿浅浅笑了起来,纤纤小手轻轻拂过妹妹粉嫩的脸颊。
“我说——”她笑得好媚好媚,下一瞬间纤指握成拳,咚地重重敲上了苏满儿的脑袋。“想死啊你?”
“痛痛痛……”苏满儿捂着疼痛的脑袋瓜,疼得哇哇叫道:“姐姐老是这样敲人家,这样满儿以后会变笨的啦!”
“你放心,笨是有限度的,你已经到底了,绝不可能在笨了。”她满意的缩回拳头,闲闲的吹了吹玉手。
“真的吗?”泪珠儿犹挂在眼角,苏满儿已经松了口气,破涕为笑,深深庆幸,“那还好、还好。”
真是……人笨华佗难医,人蠢扁鹊难救。
“我服了你了。”苏福儿挥挥手,叹了一口气。“去去去,别在这儿扰我盘账了。唉,早知道就别硬把爹爹要拿去建设学堂的银子扣一半下来买田建舍,现在可好,咱们府里日常用的银子是不愁了,可是这些小山高的帐篷简直要了我的命……”
她为什么要把自己搞得这么累啊?
脑海里隐约有个声音在叹息:那是因为爹爹没盘算,妹妹是笨蛋,整个月苏相府没个主持管事的人,只怕不孝三天就被爹爹那些咯意不觉上门求助的门生给吃垮了。
谁说桃李满天下是一大美事的呀?说那句话的人肯定没有被他学生踊跃借钱过。
越想越烦,苏福儿索性放下了账本,“我要出去走走。”
“那兔子……”
“家里吃饭的人丁配额刚好足够,只要有一个进来就得有一个出去,”她回首一笑百媚生,话语却充满了警告,“你自己考虑一下。”
苏满儿再笨也听懂了,顿时噤若寒蝉,一个字都不敢再提了。
披上一件紫稠制成的披风,苏福儿不让丫鬟小宝跟着,打算独自出城去巡巡棉田,可是她人都还没走出内堂,就听见前厅传来吵吵闹闹的人声。
发生了什么事
“老师你不能见死不救啊!想当初学生也是为了要实践老师的教诲,读万卷书亦要行万里路,这才千里迢迢走南山过东海,一路上吃尽苦楚散尽家财•,至今却落得孑然一身,非但功名无望,家中老母巴巴盼望,稚子嗷嗷待哺,都指望学生能中个一官半职……”一个哭哭啼啼又气愤的声音响起。“老师,您千万要给学生一个公道啊!”
苏福儿原本盛着娇媚笑意的眼神变得凌厉起来。
“这、这倒是老夫耽误了你,如此听来,老夫却有道义上的责任……”苏宰相的声音听起来好心虚,好内疚,可又为难的道:“只是朝廷举才自有制度,要老夫为你安插位置,这万万不行呀!老夫并非那等诂职卖官的不孝臣子,如果说你是需要笔赈济球急的银两,先行安顿家中老小,那老夫倒是可——”
到这里,苏福儿已经听不下去了,一个莲步上前,转过屏风,踏入前厅。
一阵香风带起,苏福儿未语先笑,超来人款款地欠身作礼。
“请恕小女子失礼,不小心在内堂听见了先生的难处。”她嫣然一笑,娇容诚恳,轻声细细的道:“爹爹,依女儿浅见,您是该给这位先生一点公道,如此方符合爹爹平日道德为先的行事风格呢。”
本因他的出现而惊讶,张大嘴呆了半天的儒袍男子好不容易回魂,立时感激的脸涨通红,还不断对她打躬作揖,不忘胜利的瞥了苏宰相一眼。
“苏小姐果然是天仙儿似的人物,是下凡来救苦救难的,晚生真是……受宠若惊呀!”
“先生客气了。”他巧笑倩兮,袖子轻轻掩唇,又说不尽的风情万种。“小女子只不过说句公道话罢了。爹爹,您觉得呢?”
“福儿,话是没错,但是国家制度——”苏宰相有点心软,却依旧满腔正气不肯轻易答应。
“女儿明白。”她点点头,“爹也有爹的难处,更何况爹是当朝宰相,自当做百官的楷模,又岂能有这私相授受官之举呢?”
“就是这话。”苏宰相松了口气,咧嘴一笑,“老夫添为一朝宰相,有责么能做出有违天理圣心的——”
“老师!”儒袍男子越听越不对,脸色变了变,着急的打断他的话。“可是刚刚苏小姐的意思明明是——”
“这位先生,我爹不方便帮您安排一官半职,但小女子又想帮您的忙,所以,左思右想,还是大着胆子替您想了个差事,只是怕位置小,委屈您了。”苏福儿眨了眨常常的眼睫毛,粉颊酡红得令人见之心醉。“小女子出面帮您包揽此事,也怕先生你觉得我过于冒失多事了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