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么严重?
凤尔善有些失笑,忙宽慰道“相爷,你毋须自责,今日之事乃是尔善思虞不周,未先相问过福儿姑娘就贸然前来,该检讨的是尔善自己才对,与相爷何干呢?”
“殿下,您真是个温良的谦谦君子,乃是国之典范,群臣仿效的楷模啊!”苏宰相感动到不行,却也因此更加羞惭愧疚。
“相爷过誉了。”他微微一笑,“时候不早,你也歇下吧,明日还要上朝…尔善也该回宫了。”
苏宰相一呆。对喔,都忘了四更天就该起身,五更天就要早朝,明日还要早朝,现下都一更天了,再耽搁下去,若是太子没睡饱怎生是好?
“臣恭送殿下摆驾回宫!”苏宰相朝他行个礼,恭敬喊道。
“殿下千岁、千岁、千千岁…”苏府众奴仆跟着叫道。
临离去前,凤尔善忍不住回头望了好几眼,最后忐忑着一颗心,黯然回宫。
早朝上,太子代理国事,素来恩威并施,条条有理,文武百官一向是敬重佩服的。但是今天在早朝将结束之时,突然十九皇爷自内廷缓步而出,手持皇帝亲拟的一道圣旨,登时炸得满朝嗡嗡然,温和好脾气的太子也勃然变色。
“十九皇叔,您莫不是和尔善说笑吧?”凤尔善英俊清雅的脸庞紧绷着怒气,语气尽管还算平静,双眸已是冒出火来了。
“这个嘛……”凤磬硕轻挑剑眉,俊美魔魅的容颜笑得好不愉快,吊足了他的胃口后,才忧闲地道“不是。”
他绝对是故意的!
凤尔善瞇起双眼,唇上虽挂着温和笑意,可是群臣却不知息地感到一阵寒意沁骨袭人而来,纷纷下意识摸了摸发凉的颈项。
“那个…”苏宰相虽然在听完圣旨之后,有些沮丧起来,可是毕竟群臣以他为首,而且又有不少臣子拼命对他比手画脚暗示,他也只得硬着头皮禀道“太子与十九皇爷似有要事商谈,那么请容老臣率众官先行退下…如何?”
“好,有劳宰相。”他此刻全无其他心绪,目光冰冷危险地紧紧盯着凤磬硕。
群臣如蒙大赦,顾不得鱼贯而出,脚步稍嫌急促地一下子跑了个干干净净。
金鸾大殿上,唯有不得逃走的太监和侍卫们僵在当场,屏着呼吸,心里暗自祈祷——“不要打起来,不要打起来,拜托拜托不要打起来…”
凤尔善冷冷注视着他“十九皇叔,圣旨所言是何因由,望皇叔有以教我。”
啊,当坏人的滋味真是太好了。凤磬硕不禁有些乐得晕陶陶。
“十、九、皇、叔?”
凤磬硕唇角上扬,坦白地道“本皇爷设计者正在享受这久违的乐趣,没空理皇侄你了,失礼失礼。”
“父皇下的这道圣旨,是出自十九皇叔的授意?”凤尔善眼皮微微抽搐,开门见山地问。
“可以这么说。”凤磬硕很乐意担起这个恶名的。
眼见这素来不哼不哈、笑容清雅、姿态容若有如谪仙的皇侄,竟也有按捺不住性子变脸的一天,此刻他心头真是有说不出的欢畅快活。
“皇叔莫非仍对皇位念念不忘,故出此计策,非得为难侄儿不可?”他英俊脸庞显得僵硬。
“不能说没有这层意思,但是本皇爷言出必行,既答应了家岳父,以万里江山换来佳人入怀,那么本皇爷就不会有反悔之理。”凤磬硕似笑非笑,故意刺激他的又补了一句“除非有人欲亲手将天下交托于我,那就另当别论了。”
凤尔善淡淡地道“江山自是有德之人居之,侄儿从未强求什么,只不过皇叔今日此举似乎是故意捉弄侄儿,可否请教,是否侄儿哪里得罪了皇叔不成?”
“皇侄何出此言?”凤磬忍不住扬了扬手上的圣旨,笑得灿烂“皇上圣明,体贴皇侄你至今犹不愿册立太子妃,想来是侍秀苑中诸秀女皆不合你意,所以皇上这才赐下一贴心美人予你为妃,皇侄应该感戴父德皇恩深重如山才是,怎么反倒不乐意了起来?”
“父皇厚恩,做儿子的自然感佩在心,只不过尔善已心有所系,皇叔也十分清楚个中内情,因此恕侄儿不能从皇命。”他的语气温和,字字句句却斩钉截铁,掷地有声。
“只怕皇侄你还不能不要呢。”凤磬硕摇摇头,笑吟吟的道“那名佳人此刻想来已入住你的太子宫,太子可得好好疼惜人家才是呀。而且请容本皇爷提醒你,皇上圣旨谕明七天后,乃是太子大婚之日,太子若想违皇命,就是抗旨,皇侄,届时连太子之位都难以保全,孰轻孰重,你可得好好三思。”
“皇叔,你——”凤尔善温文尽失,恨恨地怒视着他。
“事已至此,皇侄你就笑纳美人吧。”凤磬硕长笑而去。
爽,真爽,真是太爽了……哈哈哈!
“可恶!”
凤尔善紧紧握拳,简直不敢置信十九皇叔竟会来上这一记回马枪。
什么美人?什么太子妃?什么七日之后即将大婚?
不大婚,即失太子之位,恐怕这才是重点吧?
原来,这就是十九皇叔打的如意算盘,根本就是变相夺宫!
他心神震动,内心惊疑不定,天人交战起来。
“可恶!”
想起皇权,想起福儿……
凤尔善脸色瞬间惨白若死。
坚决拒婚,痴守福儿,江山即会落入野心皇叔手中,他有何面目见父皇母后与天下万民?
可是依旨大婚,娶了一个他不爱的女子,稳坐皇位,他就会失去福儿了……
第9章(1)
心慌意乱地赶回后宫内廷,向来从容自若的凤尔善也不禁急出了一头汗来,等到踏进怡福轩那道拱门后,见到那一抹亭亭立于满园深深浅浅紫雾花影的纤巧身影时,他不禁停住脚步,心跳如擂鼓,喉头微微发紧了起来。
福儿。
他从来无意伤她,可为何总是一而再,再而三地重复伤了她?
他缓缓走近她,每一步都沉得像是链铁于踝,迈不开,走不动。
两年了,他的每一步都是要走向她,可为什么偏偏走着走着,每一步都将她推得更遥远?
纵然心思内敛沉静如他,也不禁焦灼绞痛难抑,眼眶渐渐红了起来。
“福儿。”他沙哑地低唤。
苏福儿蓦然回头,捧着满怀初剪下的艳紫芍药,花容映月貌娇媚天生,令人怦然心动。
“咦?太子殿下,今儿这么早?”樱桃小嘴微微上勾,似笑似嗔,亦有三分困惑。
看辰光约莫刚下朝,寻常时候他都会先在御书房批理完各地送来的奏章,响午过后才过来怡福轩纠纠缠缠的。
“福儿,你回来了。”他目不转睛,眸光缠缠绵绵地紧盯着她,仿佛永远也看不足她的笑靥娇语。
“听说昨夜太子亲临到苏府接我,真是不好意思,让你白走了一趟。”她耸耸肩,低头又再剪下一枝迎风含笑的芍药。“不过小女子不是食言之人,既说了会留在宫中一整月,就不会半途而逃,所以你——太子?”
她话没能说完,因为他已抢步上前,自背后紧紧环住了她。
那宽大的怀抱、熟悉的温暖,还有萦绕鼻端的好闻男子阳刚气息,瞬间凝结住了她所有的思想和言语,让她心脏漏跳了好几拍。
他、他……他以为他在做什么?
一声悠长的叹息在她柔嫩的颈项间拂过,那紧紧熨帖在她背脊的的壮硕胸膛,怦怦、怦怦的心跳声抵着她的,阵阵敲击得她头晕目眩,口干舌燥起来。
“信我。”凤尔善低沉的嗓音饱含着深深的恳求,再加重语气道:“请你——信我。”
“发生什么……”她想回头。
他双臂紧紧环抱着她的娇躯,脸庞埋在她柔软宁馨的颈窝里,声音沙哑地道:“我心上只有你,自始至终,再无第二个人。”
她微微震动了,随即咬着下唇,强笑道:“太子,福儿说过,那都已经是过去的——”
“不!”他将她拥得更紧,像是害怕她会消失在这如梦似幻的紫雾花影里。
“太子——”
“从未过去,也不可能会过去……人,怎么可能无心而独活?福儿,你就是我的心;失去了你,我又如何能活?”
他怎么能?
怎么能用如此坚定的声音,字字金石般地说出句句情痴的勾心话来?
每个字,都活生生要撕碎了她的心,击溃她的防备。
她心下一阵又酸又热又疼,眼眶泪雾弥漫,想要强撑着故作无事,却还是得做了几次深呼吸,方能保持声线平稳冷静。
“你可以的。如若不是,过去两年又算是什么呢?”
“你真觉得过去这两年,我好算是真活着的吗?”他凄然地反问。
苏福儿呼吸一窒,胸口又被灼热硬团给紧紧堵住了,因为无法言语,只能保持沉默。
“我不信相知相爱而不能享受,我不信苍天会如此心狠,特意捉弄……”他的声音低了下去,悲凉之意浓得令人不忍听闻。“我只怕你不信我的心。福儿,我真的很认真的,可你信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