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妹婿真是知情识趣,那么姊姊我就在这儿跟您道声谢咯。”她露出满意的笑容。
妖女……
“但有一个条件。”凤磬硕尽管处于挨打形势,依然不是好惹的。
她微挑眉,“请说。”
“城门失火,不得殃及池鱼。”身为那个“鱼”,他必然是要为自己做好万全防护。“否则,你知道本皇爷有那个能力闹得满城腥风血雨,到最后相信姨姊你也讨不了好去。”
“哎呀!光听就觉得好害怕呢。”苏福儿目光一闪,浅浅一笑。“好,君子一言……”
“快马一鞭。”
“姊姊姊姊姊姊……”苏满儿又一迭连声气喘吁吁地嚷了进来,红通通的小脸上满是快乐。“我让人做了你最爱吃的百合鱼片羹、鲜汤包,还有红烧酱肘子哟!咦?你们聊得很开心嘛,呵呵呵……”
苏大小姐和十九皇爷相视一眼——
是呀,他们聊得非、常、开、心。
同一时间,太子宫中——
“她去了十九皇府?”
凤尔善怔了怔,执笔批阅奏章的修长大手微微停顿。
为什么?
“也许只是去探望苏二小姐。”邢狩回道。
“不。”他脸上神情若有所思,透着一丝戒慎,“这不像她的行事风格。”
他绝不怀疑她对妹妹的关爱之情,只是骄傲的福儿就算想念妹妹,也会故意让人传讯到十九皇府,要十九皇爷“亲自”陪妹妹回娘家。
她会亲自上门去,必定有鬼。
邢狩望着太子爷,忠心耿耿的他首次疑心太子是否沮丧过度,以至于有个风吹草动,便开始草木皆兵了起来?
凤尔善放下笔,沉吟了一下,随即做出决定,“我要为夫出宫。”
“太子?”邢狩讶然。
第6章(1)
自十九皇府出来,苏府软轿轻轻巧巧地往城东而去。
坐在轿里的苏福儿斜靠着柔软的绣团,娇润若樱桃的唇儿得意往上扬,突然轻晃的轿身停住了,她皱了皱眉,娇声轻唤:“阿全,怎么了?”
“回大小姐的话,前头有舞龙舞狮,挤得很,咱府轿子过不去了。”轿夫恭敬禀道。
不需侧耳倾听,窗外真是锣鼓喧天,让原本热闹的大街更加扰攘了。
“走小巷吧。”她忍不住暗暗嘀咕:“这是怎么了?今儿又没哪尊神佛圣寿,也不是哪间客栈开张,还舞龙舞狮咧。”
“喛。”阿全应了一声,随即抬轿转了个方向。
总算离了大街,幽静的小巷立时隔绝了不少外头喧哗吵杂声,苏福儿满意地继续靠着绣团,不忘掏出随身小算盘和帐册,在小矮几上算起帐来。
一心多用,利用时间做妥事,是她能将偌大苏府打理得妥妥当当的原因之一。
可算着算着,算珠子随着陡然一落又的轿身晃动,登时全乱了。
“啧,阿全,你们是怎么抬轿的?害我又得重算了。”她懊恼了一下,只得扶好算盘,俐落的重新拨正满排算珠。
“对不起,大小姐。”阿全模模糊糊应了一声。
她拨动算珠的指尖一僵,目光锐利了起来,沉声道:“停轿。”
阿全像是一时间不知该如何回应,就是这一刹那的犹豫,令苏福儿顿时心下全然了悟。
“够了,我说停轿。”她冷冷地道。
一声几不可闻的叹息自帘外响起,轿子果然停住,绛色轿帘缓缓被掀开。
一身白衣胜雪,温文优雅出现在她眼前的果然是凤尔善。
“太子想强抢民女吗?”她内心惊怒不已,冷淡面容却看不出分毫。
“我只是想见你。”他一手稳稳抓着轿帘,温柔地看着她。
“你把我的轿夫怎么了?”她不必看也知道轿子必定是换人抬了,否则忠心的阿全怎么可能连声警示都没有?
“你是怎么知道的?”他微笑地反问。
“我家轿夫的声音,我还认不出吗?”她冷笑。
“你依然聪慧如故。”她笑叹。
“少拍马屁。”她仍是不给好脸色。“太子爷,光天化日你到底想干嘛?”
“我们需要谈谈。”
“不必,没什么好谈的。”
“哦?”他笑了,促狭地道:“至少,咱们还可以谈谈上次你跟我提起的那个交易。”
去他的!
苏福儿毫不淑女地低咒了一声,再抬起头,脸色已然和煦如春风。“殿下想到哪儿谈?”
凤尔善眼底笑意更深了,柔声道:“我记得你最爱吃老树胡同柳嫂子的大卤面,我陪你去吃可好?”
“我刚在我‘妹婿’,”她故意加重语气,“也就是你‘皇叔’的府里狠狠吃了个饱,现下是半点东西也吃不下了,如果殿下好兴致自管吃去,小女子可以在外头等。”
“那么咱们就去绿水烟波楼喝茶吧?你以前总说他们家的——”
“忘了。”她二话不说的拒绝。
“可是你以前——”
“很抱歉,殿下,小女子的记性差,忘性大,很多芝麻蒜皮微不足道的事全给忘得一干二净了,您若老是跟我提起过去那些我没做过也不记得的事,小女子我是概不承认的。”
凤尔善怔怔地看着她,半晌后,宠溺地笑依了她。“好,都给忘了也好,那依你看,咱们现在去哪儿好呢?”
“太子金尊玉贵之体,恐怕是不方便暴露在大庭广众之下,省得惹来左一个刺客、右一个杀手的,连带累及一旁的无辜女子——也就是我。”她说话便说话,还是忍不住小小讽刺了他一下。“所以小女子前思后想,还是城郊的菩提寺地方清幽,也方便说话。”
佛门净地,专镇妖邪,料他也不敢在佛菩萨的地盘上色心又起,兽性大发。
凤尔善岂会不知她的心思,不禁微微一笑,可在被她逗笑之余,却也不免有一丝叹气失望——那就不那么好玩了。
“就菩提寺。”
☆☆☆
古松斜飞,郁郁苍苍,偶有山风路过,送来阵阵清凉。
凤尔善凝视着面前宛若白玉雕就的玉人儿,轻抬皓腕低头啜茶的飘逸动人模样,不禁有些恍神。
依稀仿佛又回到了过去的岁月,那时她还在宫里,在他身边。
中间隔着的这两年浩瀚遥远如海洋的辰光,好似不曾存在过一般。
他多么希望时光能倒转回两年前,能来得及阻止自己做出令他失去她的那些天杀的蠢事……
凤尔善忍不住苦笑。
苏福儿冷冷注视着面前尔雅俊秀的男子,心底何尝没有淡淡的惆怅和深深的酸涩?
曾经,她为了这个男人连命都可以不要。
怎么会笨成那样?一点都不像她苏福儿的为人。
由此可知,普天之下唯一能将聪明人变笨蛋,笨蛋变成蠢猪的东西,莫爱情为甚了。
“福儿。”他终于开口。
“怎么?”她眼底那抹苍凉与依恋之色一闪即逝,快得就像从未存在过,语气平静。
“你还是不愿原谅我吗?”
原谅?
“这两个字怎生写法?”她冰冷地反讽。
“我知道当年我是愚不可及地铸下大错——”他的嗓音里透着浓浓的懊悔与悲伤。
“你没有错。”她面无表情的回了句。
“福儿——”
“错的是我。”
两年前,从她踏进皇宫的那一天起,她就彻头彻尾的错了,至今还在为当初的错误付出代价。
若不是因为这样,她又何须赔上一个妹子和心腹丫鬟,就为了匡助他凤家的江山基业?
可现下她是该做的也做了,不该做的也做了,他凭什么再来扰乱她的心神,口口声声要她的原谅?
有些事谈原谅,只会像多掴了她一个巴掌!
“福儿。”他叹息,喉头苦涩难咽。
她冷冷一笑。“太子爷,现在的苏福儿既没精神也无兴致和你话当年,不管谁被谁辜负,或是谁被谁糟蹋?我是记不得也不想记,现在福儿只不过是欠殿下您一个履诺,可我答应过的事就必定会做到,就请您不要再多费唇舌、浪费时间在无谓的事情上了。”
凤尔善注视着她,柔软的眸光里透着深深的悲伤。
她努力不去看他的眼神,努力不去看他的脸,努力不让胸口隐隐的痛楚逐渐失控扩大开来,危及她极力保持的冷酷与平静。
“说吧,”她淡淡地开口,“你要什么?”
“你知道我要的是什么。”
“太子莫忘了,当初谈条件的时候,福儿就已说得一清二楚,”她嘲讽地轻扬柳眉,“我答应会做到任何一件你想我做的事,除了嫁给你。”
“我知道你对太子妃一位避若蛇蝎,我也知道你不会轻易原谅我,可是我只想你给我一个机会,让我赎罪。”他满眼痛楚,声音却温和若水。
赎罪?
她脸上的笑容微微扭曲了一下,随即款款起身。“看来,今天咱俩还是谈不出个什么结果了,请容小女告辞。”
“不。”他倏地抓住她的手,大掌炽热而有力。“我不许你走!”
她想挣脱他的掌握,又恼又怒。“太子殿下又要像前日那般羞辱福儿吗?”
凤尔善像烫着了手般,霍地松开,英俊脸庞闪过一丝愧疚和心疼。“对不起,我从没想过羞辱你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