五月天言情小说 > 烽火一(上):革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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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为了肃清内奸,军政府开始了一连串整肃行动。所有血统不正、背景可疑的人——在这里指拥有游牧民族血统或配偶等等的各级将领一一律被削阶,贬职,情节严重一点的直接下狱。

  军中许多人眼见自己追随了十几二十年的长官,为了一些子虚乌有的罪名被赶下台,悲愤莫名,兼且物伤其类,再这样下去,谁也难保自己不是下一个。

  各地军心大哗之下,开始有小部分的军队揭竿响应,革命军突入西部的声势锐不可当。

  至此鸽派的声浪完全被消灭,鹰派取得军事主导权。

  政府军和革命军对垒了二十几年,终于势不可免必须一战。然而,此时的革命军已不再是二十年前那群不成气候的乌合之众。

  第一场战事发生在史瓦哥城,两方互有死伤。

  从此像按下了起跑的枪声,各地的战事不断发生,双方交战越来越激烈。

  外面仗打得越来越激烈,总部也并不平静。

  基本上能跟着阿比塞尔住在总部的人。大多是他的心腹爱将和忠诚的死士。如今战事全面爆发,这些爱将散诸全国各地,领兵奋战,不可免的,就会有伤亡……这半年来,总部的孤儿人数渐渐增加。

  有许多心腹的遗孤是从前线直接救下送回的,更多平民的孤儿则送往红十字会的收容所。

  菲雨已经接手了孩子们的代课老师一职,每天除了帮各年级的小朋友上课之外,还要帮忙带这几个尚在襁褓中的孤儿。

  她每每看着怀中天真无邪的睡颜,只能暗自叹息。

  等这场内战打完,两方付出的代价也已太大太大。

  这天她在托婴室里哄着一个好不容易睡着的小宝宝,背后响起门被推开的声音。

  “帮我把热水瓶里泡着的奶瓶拿过来。”奶瓶碰了碰她的手肘,她反手接过来,把奶瓶凑近小宝宝的嘴畔。神智朦胧的小家伙一触到奶嘴立刻瞅啾吸了起来。

  小宝宝在半睡半醒状态是最好喂奶的时候。

  她边喂小家伙奶,边回头瞧瞧是谁来了。

  “西海!”她笑了,压抑着欢喜的音量,“你怎么回来了?”自从洛提派驻到中军之后,西海也跟着父亲一起去了。

  她私下曾经跟阿比塞尔唠叨过:“还是个小孩子而已……”

  “十四岁,已经不小了。”他随意地道,“男人要出去多磨练才行,总不能像女儿养在家里。”

  “十四岁而已,怎么就是男人了?”她瞪了瞪眼。再说,女儿又怎么了?他敢说他瞧不起女人的话,晚上就去抱睡袋。

  “西海只是过去当个小传令兵,跑跑腿而已,不会让他上战场,你不必担心!”阿比塞尔只是笑。

  她才终于不再说什么。

  如今大半年过去,西海也已经十五岁了。他的身形已经和父亲一样高,看来将来有青出于蓝的趋势,眉目间益发的俊俏。

  “我爸放我几天假回来看看我妈,顺便看看大家有没有缺什么。”开朗的少年,笑容依然明亮灿烂。

  这场战争已经太过严酷,西海仍能保有如此的纯真,表示那几个男人没让他碰到太多战事。

  菲雨悄悄松了一口气。

  “嗯……大家都还好吗?”她的迟疑短得几乎听不出来。西海点点头。

  “大家都很好啊。”顿了一顿,他坏坏地笑出来,“嘿嘿,阿比塞尔一样很好啦!你想问就问,在我面前还怕什么羞?果然女人就是会装模作样!”

  “你说什么?你这个臭小鬼!才去多久就被你老头给带坏了。”菲雨拿一块刚换下来的尿布往他脸上扔过去。

  啪!正中目标!

  西海把暗器从脸上剥下来,一看清是什么,面色如土,登时货真价实的“一脸大便”。

  哎,阿比塞尔……真的好想念他……过去半年以来,他们见面的次数不满十次,而且每次都来去匆匆。每次他回来都已经入夜了,她躺在床上辗转反侧,然后一转眼,就看见帐子外站着一个高大的身影。

  每次她都只是默默地把帐子撩起来,他便带着一身的风尘钻进来。

  他的身上有时候有伤,有时候没有,有时候有几道刚愈合的疤。她只是抚着那些纹路,一道一道的吻过,其它什么都不说。

  良宵苦短,两人总是热烈地缠绵。

  过后他的精神若不错,两个人就会闲聊几句,都是些不关痛痒的话。她最近做了什么,孩子们又学了什么,哪家人又添了儿子女儿。

  他照例的轻描淡写,战场上烽烟缭绕,换到这软红的帐子里都只是短短的一句:“打赢了”。菲雨知道,阿比塞尔每一次都是专程绕过来看她的。

  隔天等她醒来,身旁只留下冷掉的空位,然后她会抱着有他味道的枕头,细细地把他的一言一行再重温一遍。

  在这种乱世里,他们只能把握每一丝机会,偷取示点幽微渺小的幸福。

  西海看她幽远的眼神,知道她又在想念阿比塞尔了。唇蠕动一下,半响还是没有作声。

  “小子,想说什么就说吧,嘴里瞧不起女人,倒比我们还婆妈。”菲雨笑慎着。

  “就是……”他迟疑地开口:“我也是偷听我爸他们说的才知道,最近政府军里出了一个挺厉害的人物,领军的才能不下子阿比塞尔,我们在几场战役里都吃了点苦头。”她的心霎时悬了起来。“他们不会有事吧?”他搔搔脑袋。“其实真正交手起来,阿比塞尔不见得会输给他啦,只是……听我爸讲,那个人以前也是阿比塞尔的好朋友,交情跟我爸不相上下。只是现在大家各为其主,不得不在战场上见面,阿比塞尔的心情当然不会太好,所以……嗯……如果你有机会看到他的话……咳,我也不知道该怎么办。”菲雨沉默下来。

  怀中的小宝宝似乎被两人的声音吵着了,吐出奶嘴呜呜嘤嘤了几声,菲雨连忙把奶瓶交给西海,温柔地拍拍宝宝的背。不一会儿,小家伙打了个一隔,小嘴啄了两下,满足地睡去。

  她深呼吸一下,对西海笑笑,“我知道了,谢谢你告诉我。”西海点点头,又灿然地笑了起来。“好了,我已经报完平安,要去找我妈讨东西吃了。我一个男人家没事窝在婴儿房里,怪别扭的,拜拜了!”现在就跟她耍大男人主义了?菲雨又好气又好笑。

  过阵子一定要将西海讨回来,把他那根被养粗了的脑筋磨细才行。

  转眼又过去了两个多月,这阵子西海比较常留在总部了。

  他自己是有点郁郁寡欢,不晓得为什么老爸要把他丢在这里。但菲雨约莫猜想得到,战情恐怕陷入胶着,所以洛提不愿让儿子在前线冒险。

  这两个月她完全没见到阿比塞尔,甚至连一点消息都没有。她和总部里其它人一样,都只知道他还活着,好好在打仗就是了。

  算算距离上次见面已经四个多月,菲雨有点焦躁,却也知道没有消息就是好消息。

  不只她,其实最近整个总部的人都弥漫在一股焦躁的氛围里。

  然后有一天,气氛悄悄地改变了,几个轮流值守的军官,脸色又开始亮了起来。

  从那一天开始,气氛慢慢地好转,阿兵哥们的脸上又开始出现笑容。大多数的人都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事,但是既然他们笑了,就表示前线有好消息了,于是每个人都跟着欢欣鼓舞。

  菲雨却没有任何喜色,她只是在无人看见的时候,对着随手捡来的石头叹息。

  隔了几天的夜里,阿比塞尔就回来了。

  那夜他不断地要她,折磨得她有点狠。菲雨什么都没说,只是婉转承欢,以软玉温香的娇柔慰藉着他。

  结束之后,他只是枕在她胸口,两个人的心跳一起从激烈慢慢回复平静:整个夜里他一直盯着蚊帐顶端,双眸深沉微红。

  那是菲雨见过阿比塞尔最接近流泪的时刻。

  隔天早上他就离开了。

  再不久,捷报传来,那个让他们万分头痛的敌人,中了阿比塞尔安排的伏击,在史瓦哥城外三十公里处殉难。

  整座总部敲锣打鼓,欢呼声响彻云霄——英明勇武的阿比塞尔再度证明他的不败神话!他们的阿比塞尔绝对不会输给任何人!

  菲雨离开欢悦起舞的群众,独自回到房里。

  她紧抱着有阿比塞尔味道的枕头,躺在床上默默流泪。

  唉,明明说自己不爱哭的,遇见他之后,她却多了好多流泪的时候。

  多希望这一刻能陪伴在他的身旁啊!这场战争剥夺掉他太多太多。前半生他失去了父母、家庭,和所信仰的一切,后半生他必须亲手将好友置于死地。

  但是现实不容许每个人的欢笑苦恼伤心失落延续得太久。

  还有那么多的事情必须做。

  随着战事越演越烈,涌入红十字会收容所的难民越来越多。

  从西海口中,她知道几位高阶将领曾为这件事起过争执。有人主张那些难民里面一定混有政府军的奸细,而收容所位于东漠与中部交界之处,等于是革命军的心脏地带,这样敞开门户的让难民进来,实在太危险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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