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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看见来人,贺斐忱星目含笑,嘴角微扬,略略提起的下巴缓缓移动,锐利的目光将一旁的众人收进眼底。

  他飞身立在桥墩,朗声道:“还以为二少爷临时有事,不来了呢!”

  轻功不错。但其它的呢?没比试,谁知道啊!房平南冷哼。“我看是你吧。唷!还带了帮手。”要是以为他房二少会怕,就太瞧不起人了。语未竟,他也踏地提气,跃上桥的另一头。

  这样一个鼠辈也想在他面前嚣张?贺斐忱不为所动。“废话少说!快点开始吧。”现场的观众早就等得不耐烦了。

  “哼。”房平南啐了一口,拔剑飞升。

  后起的贺斐忱只是扬起嘴角,似笑非笑地追了上去。

  好戏上场,众人立即噤声,只觉天际间闪着数道银光,耳边听着刀剑相击的铿锵声,虽然不太清楚发生了什么事,却深怕只要一合眼,就会错过什么好戏,没一个敢闪神。

  另一头的岸上,酒楼里姑娘们两两相倚,对于这些个传说中的少爷们,纷纷看直了眼,又是赞叹又是欢呼;画舫里的千金小姐们则一手执扇轻掩颊上飞红,一手紧拧着绢帕,生怕一闭眼便错过了什么精采画面。

  见状,无心久留的江梨儿早早回神。此刻正是他冲过人群的好时机,他使出吃奶的力气,奋力地往人海里挤。

  就在人与人的推挤中,空中缠斗的两人已交手了三十几回。

  房平南暗自叫糟,这贺斐忱看来斯文,原来也不是省油的灯。

  这一上一下,来来回回的攻守早让他汗流浃背,但贺斐忱不但滴汗未出,甚至连剑鞘都没开,再不喊停,恐怕就要当众出丑,可……一想到迎春阁的小桃红,房平南便心痒难耐。

  哼!说什么卖笑不卖身,既是出来赚的,哪还有什么清白可言!大爷出钱,就该顺从到底,可小桃红就是不依……说到底,就要怪眼前这家伙,干什么早不出现、晚不出现,就在他调戏小桃红的时候出现,坏了他的好事!现在还想英雄救美,要他认输,再也不到迎春阁。

  啐!出丑事小,失去美人事大,看来他得想想法子。有道是,山不转,路转,路不转,人转。正想着,眼珠一转,瞧见了重重人群中一个拚命闪躲的褐色身影。

  房平南奸笑,大喊:“慢!”

  贺斐忱收手,立回桥墩,眯着眼看着眼前已露疲态的对手。“二少爷有什么指教?”

  勉强站正,房平南喘着气道:“贺兄与小弟不分轩轾,若要强斗下去,也是两败俱伤。”

  在场的明眼人都看得出来,是贺大少爷略胜一筹,但只要房无赖不认输,谁敢开口?这两位可都是成都城的贵公子,谁也得罪不起啊。

  开始同他称兄道弟了?贺斐忱抿唇,牵起的嘴角有着嘲弄。“是吗?那二少爷有何高见?”他倒要看看他有什么办法。哼!无论如何,他绝不会输给一个只会招惹女人的瘪三

  “前头有个穿褐衣的小兄弟,手里拿着蓝色包袱……谁先抢到包袱就算赢!”说完,也不待贺斐忱回话,房平南迳自提气踏地的飞了出去。

  贺斐忱也不急,只是笑得诡异,点地纵身空中,几个箭步便追上房平南,伸手挥出剑气,划断房平南系在腰肩的金银带。

  霎时,房平南只觉腰下一阵凉意,低头一看,发现自个儿的裤子早落在某个倒霉蛋脸上了。

  房二少下体见光,在场的闺女们急忙掩面尖叫,男人们则是大笑出声。

  贺斐忱即时追上褐衣的江梨儿,抢过他怀里的包袱。

  江梨儿根本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事,只是兀自往前跑,直到发觉手里空了,这才惊叫出声。待他回头,贺斐忱早就蹬地一跃,离开他伸手可及的范围。“慢着,把包袱还来!”江梨儿追着大叫,但忙着看好戏的人谁也没听见。

  贺斐忱面容如故,可语音上扬:“我赢了!”他飞身落在房平南面前,虽然气度依旧,却是春风得意。

  人群自动让出,让贺斐忱与另一头急着穿回裤子的房平南相对。

  “你!”房平南咬牙切齿,恨不得咬下他一块肉。

  贺斐忱一点也不怕,只是含笑。“依约定,你再也不许到迎春阁。”

  “哼!”房平南气极了,可是,现下除了离开,他还能干什么?总不能让人笑他输不起吧。

  看着他愤愤离开,众人鼓噪不已。这时,贺斐忱眼前出现了一个小小的褐色身影。

  “把东西还给我!”江梨儿一边喘着,一边大叫。

  贺斐忱瞧见他的衣裳,一下子便会意过来。“原来是你的。”他将包袱丢还给江梨儿,还顺手扔了东西给他。“谢谢你啦!小兄弟。”

  江梨儿下意识地伸手接住,当他打开手心,愣了。“这……”

  打赢了,贺斐忱心情正好,他微笑。这种既出锋头又能教训瘪三的事儿,干起来真是令人舒爽。“不好意思,麻烦你了。”

  这算什么?就算他嘴里这么说,可谁都听得出他的语音,哪有一点歉意!加上他这一手……江梨儿好气。“你太过分了!”说完,伸出手,用力地甩了贺斐忱一巴掌。

  过度得意让贺斐忱躲不过这小子的攻击。“你好大的胆子!”他吃惊的睁大了眼。

  众人对这突如其来的场面全惊呆了。

  江梨儿看着贺斐忱急速刷白的俊脸,也愣住了。

  天啊!他、他、他做了什么呀

  快跑!快跑

  江梨儿使出吃奶的力气,死命抓住怀里的包袱,拚命地往前跑。不知是因为用力过当,还是自身感觉,他的手还是好麻好麻。另一方面,他也不时回头,确定没有人追来,这才松了口气。虽然如此,他还是快步疾行,因为该回家的时辰早过了好久了。

  打从出生以来,别说同别人打架使狠,要不是为了挣钱,得到美味食坊、红玉楼听差,帮忙厨房的活儿……他甚至连只蚂蚁也舍不得踩。

  可……可今日,他居然出手打人了!且对方还是成都一等一的人物。

  一等一?是吧?一边喘着气,江梨儿努力回想起褚红玉的话,却是一字一句也想不来,他……他叫什么来着?何?贺?还是……什么呢?成都城里多的是有钱有势的人,他实在想不出他是哪一个,可,手心传来的感觉是真的。那样麻麻痒痒……这就是打人的感觉吗

  他一面想,一面用力拧着手心,传来的刺痛让他眉头紧皱。摊开手掌,几枚白闪闪的碎银在他眼前发亮。

  沉沉的重量让他不知该伤心还是开心好。

  是的,这就是那人给他的赏银。

  但,与其说是赏银,不如说是施舍吧

  江梨儿很希望自己不要这么想,可是,他禁不住。

  这些碎银够他家里三、五月的开销了,要不,拿去抵债也成。可一想到这银子是怎么来的,江梨儿的眼忍不住红了。

  他咬咬唇,用力捏了又捏手心,无奈的将碎银收进怀里。纵使丢人,但,他家就是缺钱,所以,只要不想那些事就好。他安慰自己,反正银子就是银子,傻子才会不要银子呢。

  回到家,才走进院子,正在厅里织布的妹妹江杏儿瞧见了,她打开门,接过江梨儿手里的药包。

  “姊姊,你回来了。”

  女扮男装的江梨儿这才微笑。“娘怎么样了?”

  “还在睡呢。”

  “那就好。”江梨儿进去看了看,这才放心。她掀开门帘,对着妹妹道:“不好意思,晚了。”

  小她两岁的江杏儿摇头。“怎么说晚了?我说刚刚好。”她麻利地拆着药包,灌进拂晓采来的百花露,这些可是她们姊妹俩从天还没亮便拿着竹筒,一点一滴从叶片上采回来的。

  曾经富甲一方的江家是败了,江夫人褚绿云生的却是富贵病,不止药材要顶级,就连和药的水也马虎不得,两个女儿就算劳动到死也还不清债和母亲无止尽的药钱。不得已,长女梨儿只得扮成男子在外头讨生活,毕竟这世上,男人的工钱还是多于女人的。

  看着妹妹拿着蒲扇正在扇火的小手,江梨儿好舍不得。“辛苦你了,杏儿。”这般粗糙的手哪像一个才十五岁的小姑娘的?

  江杏儿翻翻白眼。“再苦也比不上姊姊,成天装成男人在外头挣钱,晚上还要给绸庄刺绣赶工……要不是杏儿年纪小,家里还要人留心,早该出去帮衬了,也不致让姊姊一个人受苦。”

  闻言,江梨儿眼又红了。有这样懂事的妹妹,再怎么苦也值得了。“杏儿……”

  “姊姊别担心,娘很快就好了,届时,咱们两姊妹一起挣钱,要还清爹的债就快多了。等还了债,咱们开个小饭馆,一家三口聚在一起多开心哪。”

  听妹妹这样说,江梨儿眼前浮现一幅美好景象。是的,无论发生什么事,只要她们同心,不会有问题的。所以,无论发生了什么事,她都会忍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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