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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我正是这么打算。」宫孟贤颔首道。

  「那……」宫雪菱迟疑一下。「百晓会那边呢?」

  「赔了一笔银子,」宫孟贤神情自若地说:「少会主仍会娶他的未婚妻作妾,但若他的未婚妻有了你表哥的孩子,你表哥就得娶人家。」

  宫雪菱怀疑的斜睨着宫孟贤。「只赔银子而已吗?」

  宫孟买摸摸她的脑袋。「还有苏州的布庄。」

  「苏州的布庄?」宫雪菱惊呼。「但那是我们收益最好的店铺呀!」

  「财去人安乐,」宫孟贤不在意地微笑。「难道你宁愿大家卯起来干一场?」

  宫雪菱哑口无言,片刻后才忿忿跺脚。「可恶!可恶!表哥最可恶了!」

  「没什么好气的,事情既已解决就算了吧!」宫孟贤又怜爱的揉揉她的脑袋,而后转向独孤笑愚。「来,女婿,该开席了,请上座吧!」

  「岳父且请稍待。」独孤笑愚一面说着,一面转身从带来的礼物中挑出一大一小两只木盒子,双手呈递给岳父。「小婿不曾纳采,也未行聘,这两样礼物是家母交给小婿下聘用的,不敢说是后补,尚请岳父笑纳。」

  不贪礼物,只为他的有心,宫孟贤很高兴的接过来,「那么我就收下了。」顺手打开,不经心的表情瞬间一扫而空,换上吃惊万分的瞪眼。「这……这……女婿你怎会有这种东西?」

  那两只木盒子里,一只里头放着一支羊脂白玉的圆形器皿,玉质细腻、光泽滋润,工细壁薄,因而十分透明,即便是外行人也看得出是价值菲薄的玉器。

  而另一只小一些的木盒子里头的东西就更惊人了,那是一对滑嫩沁凉的翡翠镯子,浓郁均匀的艳绿中透着鲜丽明亮的阳绿,宛如纯洁少女般柔腻细致,晶莹剔透、毫无瑕疵,而且清澈如水、透明如冰,放在手心之上,掌纹清晰可见,恐怕宫雪菱所有的嫁妆加起来都不够买半支这种珍品等级的镯子。

  「家叔是玉石商,在西陲的老家里,这种玩意儿多得是。」

  宫孟贤更是惊讶,没想到一个普通庄稼人竟是这般富有,居然说家里多得是这种罕见的珍品。

  「那么,呃,这镯子,我想应该给菱儿……」

  「这就不必了,家母尚有许多要送给媳妇儿的珍宝首饰,那些,咳咳,比这翡翠镯子更要好。」

  比这镯子更要好?

  宫孟贤愕然怔住,已经想像不出独孤笑愚的家境究竟有多富有,就算不是豪富,至少也是大富。

  那他干嘛要种田?

  *

  为了赌一口气,宫雪菱一天比一天早起,好不容易在三朝回门过后几天的某日清晨,她终于比独孤笑愚早一刻醒来,蹑手摄脚下了床,她回头看仍在沉睡中的夫婿,得意洋洋。

  嘿嘿嘿,她终于比他早起了,这下子看他怎么哭!

  独孤笑愚没有哭,他甚至没吭半声,笑吟吟的用过早膳后就下田去了,不过临出门之前,他又「撂」下了一句话。

  「仓库整理好了?」

  「不用整理,我请爹来载回去,暂放在镖局里。」

  「好,那么你有空就清理一下猪舍吧!」

  猪舍?!

  宫雪菱顿时傻眼。怎么着,原来猪舍也是她负责的吗?

  呃,也是啦,他负责下田,家里的工作当然是「全部」交由她负责,这么说起来,不只猪舍,还有牛舍、鸡寮、鸭寮,屋右的菜园子,屋左的瓜田……

  老天,她又不像观世音菩萨有八只手,哪里做得完!

  宫雪菱怔愣的呆了好半晌,终于咬咬牙,毅然卷起袖子,拉起裤管,再拖上一把竹扫帚,好像拉着大关刀似的大步走向「战场」。

  既然他干得来,她也干得来!

  结果,当中午独孤笑愚回来用午膳时,不见半粒米,只见宫雪菱仍在猪舍里奋战不懈,还气势汹汹的举着竹扫帚和大猪公对峙,好像两军对阵一样,因为她不知道该如何「请」那几头又肥又蠢的笨猪让开一下,好让她清理它们的粪便,她总不能一掌劈死它们吧?

  眼看她从头到脚一身猪粪好不狼狈,独孤笑愚再也忍俊不住,豁然大笑。

  老爹说得没错,娶老婆的确是要靠缘分,大老远从西陲到江南来,他果然碰上了他的缘分。

  这个小妻子,他喜欢!

  *

  所谓熟能生巧,牢成久惯,三个月后,所有该她负责的工作,宫雪菱终于能够应付自如,从容不迫的一一完成,从家务到杂务,从菜园子到畜生,每一样她都处理得妥妥当当的,就连她自己都不能不佩服自己。

  简直就是神!

  没想到她还没来得及向夫婿炫耀一下,独孤笑愚竟然抢先一步又「撂」下另一句更残忍无情的话……

  「得开始收割了,从明天开始,你跟我一起下田。」

  下田?!

  她要下田?

  她?

  下田?

  「等等、等等,我不是只负责家里的活儿吗?」宫雪菱大声抗议。

  「农忙时,农妇也得下田帮忙。」无论何时,独孤笑愚都是笑吟吟的,不过这时看上去倒有点像是在幸灾乐祸。

  「那家里的活儿怎么办?」

  「我会帮你,什么都能等,就是割稻等不得,割完早稻之后还得接着马上种晚稻呢!」

  夫婿说的话就是天理。

  没法子,宫雪菱只好赶鸭子上架,戴上斗笠,拎着镰刀陪独孤笑愚一起下田,开始她凄风凄雨凄惨惨的一个月。

  割稻、打谷又晒谷,铲秧苗、挑秧苗再插秧苗,先不说宫雪菱根本是一窍不通的生手,第一脚踩进宛如烂泥巴滩的田地里,刚刚才了解何谓举步维艰的含义,还没跨出半步就整个人噗一下趴进泥浆里。

  也不提她头一镰刀割下去没割着半根草,却差点先割断自己的脚脖子,或者盛夏的艳阳有多么炽热猛烈,随便晒一会儿就可以晒得你晕头转向、脑袋焦黑,还要被嘲笑说她插秧就像是在「钓黄鳝」。

  以上那些都不算什么,最辛苦的是几乎整日里都必须弯着腰,透早赶到透夜,久久才偶尔挺那么一下腰杆子,随即又弯下去继续工作,这样几天下来,宫雪菱都快变成老枯树了。

  「我几岁了?」

  「……十七。」

  「不,七十。」

  驼着千年挺不直的背脊,宫雪菱吃力的拖着两条腿爬进卧室里,扑通一下跌上床,再也起不来了,她的呻吟声与独孤笑愚的大笑声,再搭上屋外的虫鸣蛙叫,可热闹了。

  可恶,竟敢嘲笑她,好,让他嘻尝巴豆汤的滋味!

  不过,得等这阵子农忙过后再说,不然就得靠她一个人撑场,等她撑完全场,小命大概也被收走一半了。

  呜呜呜,她的腰!

  孰料农忙才刚过去,宫雪菱还没有机会让独孤笑愚尝尝把肠子拉出来的滋味,独孤笑愚的另一道「命令」又下来了。

  「此刻正是芋头发育产子的时候,我们得给芋头培土施肥。」

  「我们?」

  「对,我们。」

  「你,还有我?」

  「对,我,还有你,不然还有谁?」

  夫婿说的话都是歪理!

  不过……

  「好吧,我们就我们!」呜呜呜,不听不行。

  于是,挑秧苗改为挑肥,她又下田去了,不过这回是芋头田。

  芋头田就在水稻田边,给芋头施肥培土说简单是很简单,只要在芋根两侧挖两道小沟,把掘出的泥土培在芋头根部就行了。

  说不简单可也不简单,得先在芋头的根部培上一层厚厚的农家畜肥,才能把两边挖出的泥土盖上,这样一整天蹲下来,别说臭得她只想找个好时机昏倒给他看,连站都站不起来了,她还能搞什么鬼?

  这样又忙活了好一阵子之后,好不容易,田里的活儿都忙完了,她终于可以回家养精蓄锐,好好估算一下到底该给夫婿尝尝多浓的巴豆汤?

  不料她还没想出个所以然来,独孤笑愚竟然主动说要放她假。

  「以后你粗重的活儿都不要做了。」

  「为什么?」他终于找到良心藏在哪里了吗?

  「因为……」独孤笑愚笑嘻嘻的自她身后环住她,先偷亲她一下,再抚上她的小腹。「你有身孕了。」

  啧,他知道了!

  她原想过两天再给他一个惊喜的说,譬如当他拉肚子拉到连肠子都快拉出来的时候,也可能被逮到是她搞的鬼,到那时再告诉他才是最好的时机不是吗?

  「那谁负责那些活儿?」

  「我,」独孤笑愚粗糙的大手在她小腹上轻轻游移着。「以后我会早点回来干那些活儿,你累了就多歇着。」

  难得他如此温柔,宫雪菱不禁醺醺然的有点陶醉。

  成亲近半年,其实他们相处的机会并不多,因为他有他的工作要完成,她也有她的活儿要干,一个在田里、一个在家里,每天从早忙到晚,几乎没有一刻休息。

  不过当他们上床之后,他总是会跟她聊聊西陲老家的事,他的爹娘、他的叔叔们、他的姊妹,和他从小玩到大的同伴,还有他们住的村庄是什么样子的,他们的生活又是什么样子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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