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要我送你一程吗?”他克制心跳,强迫自己冷静地对猎物撒网。“我今天有带备用的安全帽。”
  “不,不用了。”她似乎吓了一跳。“怎么好意思麻烦你?”
  “不麻烦。”他摘下安全帽,伤脑筋似地扒梳一头乱发。“我想你也知道,我们男生买这种重型机车,就是用来耍帅的,可惜我一直没机会载女孩子。”
  “你……你想载我?”她受宠若惊似地问道,颤颤地扬起羽睫,一触及他朗邃的眼眸后又急急忙忙地掩落。
  他好玩地欣赏着那宛如蝴蝶拍翅的细微反应--有趣又女性化的反应。
  “不好吗?”他轻声问:“是不是我太莽撞了?唉,我这人就是这样,你相信我,我不是坏人。”
  “我相信。”她柔声说,偷窥他的目光也很温柔。
  他心一紧。她怎会傻到真的相信?
  “我想……”她扬起眸,很羞涩又很清甜地笑。“坐坐看。”
  “什么?”他一时没会意。
  “我从没坐过这个。”她指了指他的机车。“我可以试试吗?”
  “当然可以。”他的心漏跳了一拍。她是怎样娇贵的大小姐?竟连机车都没坐过。他帅气地下车,拉开坐垫,将备用的安全帽递给她。“戴上吧。”
  “怎么戴?”殷恬雨将安全帽套在头上,却苦恼着不知怎么系帽带。
  路柏琛无声地叹息,冷硬的胸口某处融化了一小块。他探过双手,替她调整帽带的长度,然后扣上。
  粗砺的手指在抚过她光滑的下颔肌肤时,似乎激起她一阵微妙的战栗,他可以感觉到指温陡升。
  他收回手,确定这女孩已是他的囊中物。
  “我姓路,路柏琛,柏树的柏,斜玉旁的琛。”他自我介绍。“你呢?”
  “我……我姓殷,你可以叫我Daphne(戴芙妮)。”
  “Daphne?就是那个太阳神阿波罗苦追不到的月桂女神?”他怪异地扬眉。
  “你知道这个故事?”她惊异。
  “嗯,大学时候读过。”他不会告诉她为了打进上流社会,他贪婪地吞咽了多少艺术文学方面的知识。
  据说阿波罗与戴芙妮彼此相恋,但太阳神的光芒太强烈了,戴芙妮一靠近便有灼伤之虞,她痛楚地想躲开,太阳神却紧迫盯人,最后戴芙妮受不了,哭求父亲将自己变成一株月桂树,永远,永远,拒绝了阿波罗。
  “为什么取这样的英文名字?”他问,一面引导她坐上机车后座。
  “因为……我希望有个阿波罗--”秋天的晚风,不着痕迹地吹去了她细细的低语。
  不必回头,他确信她容易发烧的脸一定又滚热了,无须追问,他也猜得出晚风带走的细语是什么。
  她希望有个阿波罗很痴情地爱着自己,极热烈地追求自己。
  可她难道不晓得吗?神话里的阿波罗其实是个花花公子,被他看上并不是一件值得高兴的事。
  就算没有戴芙妮,他还有众多美丽的女神可以追求,即使上天愿意成全两人的爱恋,终究也会只是一段露水姻缘。
  因为多情的阿波罗,是不可能只爱着一个女人的。
  真傻。路柏琛冷冷地想。为何女人总是只看到神话里的浪漫,却忽略真实的残酷?
  “Daphne,你夜游过吗?”风,将他清朗的嗓音吹送至她耳畔。
  “夜游?”她愣住。“没有。”
  “想试试看吗?”
  “我--”
  “我们去夜游。”他擅自决定,不让她有犹豫的空档。
  既然她如此渴求浪漫,他何妨给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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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他载着她,先是在台北市区以一种她想象不到的疾速狂飙,然后,就在她以为自己一颗心即将因为极度的惊吓跌出胸口时,车子缓下来了,悠闲地在山路上蜿蜒着。
  “我们要去哪里?”她细声细气地问。
  “你说什么?”他大喊。“我听不见。”
  “我说,我们要去哪里?”她提高音量。
  “什么?”他还是听不清。
  “我们要去哪里?”她用尽力气从喉头催出声音。
  “喔,我们要去尝尝当皇帝的滋味。”
  “当皇帝?”她愕然。
  他没解释,潇洒地拨弄了下机车的龙头,转了个弯,钻进一条林间小径。
  路有些颠簸,两旁林荫浓密,清冷的月光从树叶间筛落,奇异地也洒下了一片鬼魅气息,她不由得屏住呼吸。
  “到了。”
  正当她以为自己即将逼不回意欲冲出唇间的恐惧时,他总算开口。
  她怔望着周遭。
  “下车啊。”他柔声催促她。
  “啊。”她这才回神,尴尬地下了车,傻傻地看着他将车停在一方小空地上,摘下安全帽。
  对了,还有这个。
  殷恬雨恍然察觉自己还戴着安全帽,想解开,却抓不到诀窍,还是路柏琛靠过来,温柔地替她卸下。
  “你到底是怎么长大的?连安全帽都不会戴?”他温声调侃她,听得出毫无恶意。
  尴尬,暖着她的脸。
  他微微一笑,随手将安全帽丢在机车坐垫上,然后牵起她的手。
  她背脊一颤,一股难以言喻的热潮扩至四肢百骸。
  除了父亲和哥哥,这还是她从小到大第一次,和一个男人如此接近,肌肤相亲。
  或许对其它人而言,和异性牵手是一件再自然不过的小事,但对她,是不曾有过的奇妙体验。
  他牵着她的手,一路将她带往一块邻近山崖的奇岩,自己先爬上去,再伸手小心翼翼地将她也拉上来。
  她没告诉他,其实自己有点惧高,因为她很想和他并肩而立。
  “你看!”他牵着她的手,往前方一指。
  她悄悄调匀急促的呼吸,鼓起勇气,顺着两人手指的方向望去,蓦地,气息再度凝住。
  这回,不是因为紧张,而是赞叹。
  “好漂亮。”她伸出另一只手抚弄自己紧窒的喉咙,为眼前捕捉到的极致美景而感动。
  太美了!她从来不晓得从台北的山上望下去,可以将如此灿烂的流光收览在眼底,那是属于尘世的星空,与天堂相互辉映的璀丽。
  她痴痴地凝睇着那一颗颗宛如水晶彩珠一般的霓虹。
  “试试看。”他忽然转向她。
  她又是一震--他明亮的眼,也如同两丸迷人的黑玉。“试、试什么?”她觉得自己透不过气。
  “朝山下大喊。”
  “大喊?”她一愣。“可是……要喊什么?”
  “都可以。”他微扯唇,饱满的唇瓣性感得可比太阳神。
  她心动不已,羞涩地敛下眸。
  “你有讨厌的人吗?不如把那人痛骂一顿吧!”他提议。
  她摇头。“我没有讨厌的人。”
  “谁都可以。看谁惹你不高兴,尽量发泄出来吧。”
  “大家都对我很好啊。”她还是摇头。
  “可是你不开心。”
  意味深沉的话如一道落雷,击中她,她冻住,不知所措地扬起眸。“你说什么?”
  “你不快乐。”他定定地用那双黑玉般的眼眸,囚住她。“我在这双眼睛里,看见很深的忧郁。”
  她在他眼里看见忧郁?她顿时仓皇。那他是否也看到了,她对他情不自禁的着迷?
  她慌乱地躲开他的视线。“我没有不快乐,我只是……只是觉得自己做得不够好,我总是让爱我的人失望。”
  “你怎么会让人失望呢?”他不赞同。“你是这么可爱的女生!”
  可爱?他说她可爱?!
  殷恬雨不敢相信,除了她那个疼妹妹疼到入骨的哥哥,从来没人会用这样的形容词形容她,她在殷家人眼中……是可怜的,她总能在他们眼中看见令她难受的同情。
  她拥有殷家高贵的血统,却不够出色到足以匹配那样的血统。
  她令所有人失望。
  “我才不可爱。”她垂下头,吐出唇间的每一个字,都像根尖尖的小针,扎在自己心头。“我很……就说我很平凡吧,我们家的姐妹,每一个都比我漂亮几百倍,也比我聪明几百倍。”
  “你很可爱。”他坚持自己的看法。“而且很温柔。”追加一句。
  “我没有!”她近乎惊恐地反驳。
  “你需要的是自信。”他又浅浅地勾唇了。他微笑的模样,才叫温柔。“来,跟着我一起喊--”
  他松开她的手,在自己嘴唇前圈成一个传声筒。“不要瞧不起我--”
  什么?她傻傻地听着他高亢的宣言在山谷间回荡。
  “快跟着我喊啊!”他催促。
  她做不到。
  “你可以的。”他鼓励她,清隽的嗓音如磁石,吸引她。“跟我喊。”
  “不要……”
  “不要瞧不起我--”他又示范一次,这回比之前还大声。
  “不要……瞧不起我……”
  “我是最棒的--”
  “我是……最棒的……”
  “我会征服世界--”
  “我会……征服世界……”
  这太疯狂了!她到底跟这男人在这隐僻的山区做些什么?她会征服世界?只有杜鹃窝里的精神病患才会这么说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