剩下的就只是他们之间炽热滚烫、喘息相依的吻,还有怦怦、怦怦不绝的心跳,越来越剧烈,像天上地下最美丽的鼓声,澎湃地敲击着紧紧依偎的一双人儿。
  杜少卿辗转汲取着她动人的柔软和香甜,渴望地吸吮着她唇齿间的甘美诱人,好熟悉的香气,好熟悉的,教人心动的响应……
  好熟悉的感觉……明月整个人沉醉在他的吻和臂弯里,不知怎的,感觉自己好象不是第一次经历这样甜美幸福悸动的美丽,好象……以往也曾有过,在他怀里深深被疼宠的滋味……
  她不知道为什么,却深深依恋着,攀紧了他,恍若隔世的人儿,好不容易找到了彼此,此生此世再也不愿放手了。
  就在这时,小茶蹦蹦跳跳地捧着点心出来,却被眼前这缠绵的一幕吓了一跳。
  「啊!」她惊呼一声,不敢置信。
  她的惊呼声惊醒了这一双浑然忘我的人儿,杜少卿首先清醒过来,他低头俯视着怀里柔软的女体,蓦然僵硬了起来。
  「我的天!」他迅速地将她推离怀抱,像是迫不及待丢掉一条缠身的毒蛇般,眼神和表情震惊到了极点。
  明月从迷醉的云端瞬间跌回人间,茫然不解地踉跄了一下,急急扶住石桌。「将军?」
  杜少卿瞪着她的眼神好象她是会妖法、擅蛊惑人心的女巫,咬牙切齿地道:「从今以后,妳最好不要在我面前出现!」
  话一说完,他立刻掉头大步冲出小跨院。
  「夫人……」小茶急急上前扶住明月摇摇欲坠的身子。
  「为什么……会变成这样?」她的声音好小好小,破碎得像风中芦花。
  她什么都没有了吗?
  ***
  接下来的日子,对明月来说是永无止境的折磨。
  女德居那头没有人来骚扰她,盼容别苑那头更是无声无息……
  整个将军府都像是遗忘了她,她就像孤零零的幽魂飘荡在这儿,所有的人对她视而不见,也没有人关心她、注意她,更别说理会她了。
  除了小茶以外。
  好心的,善良的小茶呵。
  「少夫人,您别再哭了,再哭就要哭出血来了。」小茶心疼的要命,看着日夜不停掉泪的她,满脸焦虑忧心。
  「我也不想哭,可是我止不住。」她能明白自己的心情吗?这泪、这血,就是一日又一日地涌现出来,彷佛流也流不尽……恐怕要到心死的那一天,才有终止的时候了。
  ***
  对于杜少卿来说,日子更是一长串永无止境的懊丧和自责。
  他爱的是花容,又怎么能够对另一个女子动心?就因为她单纯天真的宛若花容的眸子吗?
  将相思的那一缕情意转移到另一个影子身上,这对花容或明月都是天大的不公平。
  他揪着浓密的黑发,满面痛苦,却怎么也揪不脱那千千万万的烦恼……
  案上莹然的玉像对他巧笑倩兮,像是在抚慰他深重的良心不安和歉疚;可是越如此,他越没有办法原谅自己。
  他和花容相识在去年桃花盛放的时节,她的娇嫩可爱立时吸引了他的灵魂,和她畅谈心事、天下局势,更成了他生命中最快乐的事。
  可是自他数月前出征凯旋回来后,花容却消失了,陶家迅速迁离了京师,音讯全无,遍访左临右舍,都说花容生了重病香消玉殒了。
  他的生命也从此碎成千千万万片……
  「花容,妳在哪里?妳真的死了吗?真的忍心离开我吗?」他黯然销魂,神伤地抚摸着温润的玉像。
  花容,请妳告诉我,我该怎么办?面对一个眼神、气质与妳如此相像的女子,我该怎么将这颗心深深地隔离开来,不被影响?
  蓦地,他的眼前又闪现了明月痴痴盈然的眸子,若泣若诉,挚情深深……
  那双像透了花容般深情的眼眸。
  「可恶!」他猛地一捶桌面,案上文房四宝惊跳了跳。
  可恶可恶可恶……
  第六章
  她又作那个梦了。
  梦里,她不是她自己,而是一个名叫陶花容的姑娘。
  在桃红缤纷的午后,和那一双深邃含笑眸子的主人邂逅……
  梦中的男子容貌越来越清晰,她极力地睁大了双瞳,想要辨认出那张好熟悉的脸庞……
  迷雾陡散,模糊的脸庞逐渐清楚起来。
  杜少卿温柔怜爱地对着她微笑!
  「将军?」她倏然睁开眼睛,猛然坐直了起来。
  明月喘息着、惊悸着,茫茫然环顾四周——他不见了?少卿不见了?
  这是怎么回事?
  「将军……」小茶听到了声音,揉着惺忪睡眼奔了过来,「将军在哪里?少夫人您怎么了?睡得不好吗?」
  明月傻傻地望着她,「小茶,那个梦……那个梦好真实……怎么会这样呢?」
  小茶傻眼了,「什么梦?」
  「我又作那个梦了,梦里我是另外一个姓陶的姑娘,而将军是我的心上人。」她眨眨眼,求恳地望着小茶,「小茶,妳说我是不是日有所思、夜有所梦,已经疯了?」
  「不不,少夫人怎么会疯了呢?您至多只是失魂落魄了点……」小茶连忙重重一拍脑袋,「唉呀,婢子胡言乱语什么,少夫人您很好,不会有事的,再睡一下吧!」
  「可是这个梦好真实,」甚至醒来,她还能感觉到萦绕在胸口的那份酸甜和纠扯的心痛,「难道那是我和将军的前世吗?我前世叫陶花容,就是将军的恋人吗?」
  小茶突然睁大了眼睛,「少、少夫人……」
  「嗯?」
  「陶、陶花容……您是说陶花容?」小茶在发抖。
  「有什么不对吗?」明月注意到了她的异状,「妳听过这个名字?」
  「陶、陶花容不正是将军之前想发却香消玉殒的姑娘吗?」小茶的模样好象看到了鬼,「少夫人您……」
  明月一怔,「什么?」
  「少夫人,您醒醒啊,会不会是给陶姑娘的魂魇着了?」小茶急得团团转,「一定是的,一定是陶姑娘阴魂不散,嫉妒您嫁给将军,所以现身作祟了……唉呀,这怎么办?要不要找个道士来化解啊?」
  「妳不要紧张,没有人魇镇我。」明月有点惊疑,却还是镇定的安抚着小茶,「我说过了,我只是在作梦,也有可能……是胡思乱想之下的乱梦罢了,妳别瞎着急。」
  「可是……」
  「妳说将军的心上人就是陶姑娘?」
  小茶愣愣地看着她,「是啊。」
  明月幽幽地轻叹,眸光柔和轻怜,「如果……我真的是陶花容就好了。」
  这样他就会接受她了。
  若要她当陶花容的替身,然后一辈子可以跟他在一起,朝朝暮暮相守到老,她也甘愿。
  好悲哀是不是?可是爱一个人就是这么飞蛾扑火,注定这么傻气呵!
  她抚着酸楚的胸口,忍不住又落泪了。
  ***
  他警告过,从此以后不准她出现在女德居或盼容别苑,她却还是止不住相思之苦,偷偷地来到了别苑外窥探。
  现在是正午时分,他和老夫人在花木扶疏的亭子里用午饭。
  他在笑,虽然就连笑起来的模样还是带着淡淡的忧郁。
  明月偷偷地躲在大树后,痴痴地凝望着杜少卿英俊却郁郁的容颜。
  她好想他……可是她现在不敢过去。
  更何况,现在他正和老夫人与梅香一块儿用午饭,在清凉幽静的花亭下,和和乐乐的就像一家人。
  梅香巧笑倩兮,殷殷勤勤地为他添饭斟茶,就像个甜蜜的小妻子般。
  明月胸口闪过一阵酸楚与刺痛,小手紧紧攀着树干,害怕自己会忍不住冲了出去。
  她好嫉妒好嫉妒,简直是疯狂地嫉妒着梅香……
  老夫人含笑地看着这一切,神情就像一个慈蔼疼惜的长辈,可是明月却情不自禁地打了个寒颤。
  她突然打从心底深处对老夫人生起了一股深沉恐惧害怕的感觉——
  她自己也不知道为什么。
  明月不禁苦笑了起来,「我是越来越奇怪了。」
  爱一个人,就会变得这样疯疯颠颠的吗?
  不过有件事,一直深深地困扰着她。
  那个梦……那个越来越真实的梦……不断在她的睡眠中出现,像是要唤醒她记忆深处的某些东西。
  这究竟是怎么回事?
  这个姓陶的姑娘跟她有什么干系呢?为什么她不断梦见自己就是她?
  ***
  这一天,明月带着小茶偷偷溜出了将军府,来到了临花巷。
  一路问着人,她很快在弯弯曲曲的小巷子里找到了那间古老的屋宅。
  只是停在那老旧紧闭的大门前,明月不禁呆了呆。
  她的心底涌起了一阵深深的凄恻与心疼,轻轻地伸手摸了摸那结了蜘蛛网的门扉。
  有种好熟悉好熟悉的感觉,好似前世曾见过的?
  这间老屋为什么这么陈旧破败?难道没人住吗?姓陶的姑娘一家呢?小茶说她已经过世了,那么她的家人呢?不住这儿了吗?
  她轻推了推,咿呀一声,木们应声而开,扑鼻而来的是久无人住的一股霉味。
  「少夫人,这是哪儿?看起来……好象有一阵子没人住了呢!」小茶躲在她身后探头探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