芍药情不自禁地嫣然一笑。
  这个笑几乎夺走了他的呼吸,沧浪甩了甩头,努力恢复自制。
  「你先歇着,我去弄食物了。」
  芍药乖顺的点点头,事实上她也已经没有力气做任何抗拒了。
  赭广天正高坐在大厅首位上,与属下及二十八寨的寨主商量大事。
  倏地,一个黑色身影匆匆忙忙地奔进大厅,嘴?还叫嚷着,「寨主!」
  「这?有二十几个寨主,你究竟在叫哪一位?」风云寨的寨主笑谑道。
  赭广天瞪了他一眼,因为他已经认出这名男子正是他的得力属下。
  「阿升,什么事﹖」他沉声道。
  「大当家,有飞鸽传书。」葛升匆匆将纸条献上,脸色有些难看地道:「是唐门捎来的。」
  「唐门?是我们暗椿的讯息吗?」
  厅上二十八寨的寨主纷纷竖起了耳朵,神色紧张。
  「不,是唐们江南分坛唐奔奔的火笺。」
  「唐奔奔捎火笺给我做什么?」赭广天脸色微变,「试过毒了吗?」
  「是,已用银针测过,这封火笺无毒,大当家请放心。」
  赭广天缓缓地拆开了信,一见内容脸色更加难看了。
  赭大当家:
  令千金已在舍下作客,请勿操心,时辰一到,自会通知你前来领回,哈哈!
  唐老五敬笔
  「可恶!」
  「大当家!」
  「大哥,怎么了?」二当家忧心地看着他。
  「是呀,究竟发生了什么事﹖唐奔奔是不是来挑兴的?」四当家也开口问道。
  「小绿在他们手上。」可恶,女儿一定是失败了。
  「怎么会?」大伙愕然。
  「大哥,那你打算怎么做?」还是二当家镇定。
  赭广天突然问道:「四飞煞到江南了吗?」
  「应该已经到了。」
  「好!让他们生擒白沧浪。如果不能,我会亲自前往,」他一把捏碎了火笺,咬牙切齿道:「然后再照计画突击,我一定要彻底毁灭唐门,接掌它的势力范围。」
  「是。」二当家躬身退下,去吩咐行事了。
  「各位弟兄,计画就此决定,请各位下去各自调度吧!」赭广天宣布。
  「我等告退。」二十八寨寨主轰然应道。
  二十八寨的人马已经部署得差不多了,并且早已分批进入四川及唐门的其它分坛附近,伺机而动。
  赭广天倏地站了起来,双手负在背后,缓缓地踱起步来。
  他浓眉一扬,暴怒的眼眸充斥着杀气,「老四,备妥家伙,你和我先去会一会白沧浪,我要让唐家那个老太婆懊悔一生!若不是当年她背弃了盟约,让蓝大先生负伤脱逃,我早就得到蓝门秘籍,如今在江湖上的地位就更加显赫非凡了……哼,是她自己种下的恶因,就别怪我首先拿她唐门开刀!」
  「大哥,我随时跟随您。」四当家摩拳擦掌。
  「大哥,我呢?」三当家有点不服气,「我也要跟大哥一起去会会白沧浪那小子。」
  「老三,你和老二一起,待生擒那个小子之后,我再同老四与你们会合。切记,在我还未到之前,千万别轻举妄动,唐门不是易与之辈,我们这次的计画势必得一举成功!」
  「大哥,我明白了。」
  流水淙淙,鸟声婉转,山间的清晨晓雾迷蒙缭绕。
  芍药悄悄地走出山洞,呼吸着幽然清新的林野气息,冷凉的山风轻轻拂过她的身子,她情不自禁颤抖了一下。
  一件犹带暖意的衣衫就在这时覆上了她的肩,沧浪低沉的声音响起——
  「晓雾清冷,别着凉了。」
  她回头对他浅浅一笑,眉宇间的轻愁却始终拂不去。
  「好几日了,你总是面带轻愁,究竟怎么了﹖你还有什么烦心的事吗﹖」他关切地低语。
  她摇了摇头,欲言又止,眼眸幽幽地落在路旁的一丛丛小花上。
  浅蓝色的小花……虽然不若牡丹或幽兰那般艳丽,却自有一派悠然清雅的味道。
  虽然小小的、不甚起眼的夹杂在绿地红花间,它依旧一点也不胆怯地盛开着,盛接着晶莹的露珠。
  「看到了吗﹖」她陡然手一指。
  「什么﹖」他的目光随着她的手望去,「花﹖怎么了?」
  「天地万物欣欣向荣,就连路边的一丛小花也可以活得这么自在,可是人呢?」她略带忧心地看着他,「人有很多时候是身不由己的,尤其在江湖……就更身不由己了。」
  他立刻领悟了她的话中之意,「你说过你痛恨江湖。」
  「是的,我爹在临死前也叮嘱过,要我千万不能够嫁给行走江湖的人。」她轻眨着眼。
  「我明白你的意思。」他沉吟着,陷入沉思。
  「其实打打杀杀有什么好?名也罢、利也罢,又能掌握多久﹖今日你夺人的,明日人夺你的,还不是都一样﹖」她凝视着他,「你说呢?」
  「我赞成你的话。」他微微一笑。
  她眸中燃起一丝希望的火苗,「真的﹖」
  「是,我也说过,我讨厌江湖中争权夺势的那一套,所以宁可选择独行。」
  她的眼神黯淡了下来,「独行?还不是一样在江湖中搅和。」
  何况他身为天下第一杀手,得罪的人还会少吗?
  「你在想什么﹖」
  「没事。」
  死心吧!她是无力使他退隐江湖的,她又算哪根葱呢﹖
  再说他习得了一身绝顶神功,怎么可能甘于归隐山林,和她做一对恩爱的平凡夫妻呢?
  而她早已厌倦了江湖,也拒绝嫁给一个快意恩仇、却不知何时会被杀掉的夫婿。
  「芍药,你的眼神好哀伤,怎么了?」他凝视着她,「难道你还在介意十几年前的那一段恩怨吗?」
  她摇了摇头,低声道:「不,我想得很清楚了。」
  十几年前的事,诚如爹爹和沧浪所说的,江湖恩怨是非难辨,过去的就让它过去,她不想为过去的事伤怀,但是现在和未来的事,她至少可以避免自己不再重蹈覆辙。
  虽然她爱他胜过爱她自己,可是光想到有可能在与他成了亲之后,还要亲眼见他被仇人所杀,她就浑身冒冷汗,不能自己。
  她不要承受这个……
  她宁可放他自由,任他来去任何一个地方,永远不再知晓他的消息,那么在她心中,他将是永远平平安安活在这个世界上。
  「大哥,我的身体也好得差不多了,再过几日就可以下山了。」她温和地道。
  他紧盯着她,这几日和她一起生活,是他二十几年来感到最宁静温馨的日子了。
  他要将这种感觉永远延续下去——让芍药成为他的妻子,他唯一也是最宠爱的妻子。
  「下山之后,你可愿意嫁给我?」他深情地问。
  她一愣,唇畔浮起了一朵好温柔、好美的笑,「大哥,现在先别谈这件事好吗?我觉得把握这几日在一起的时光更胜于一切,不是吗?」
  他被她的话弄胡涂了,但是她脸上的美丽光彩却炫惑了他。
  他自她身后紧揽住了她,亲密爱怜地靠在她颈项间,嗅着她动人的馨香。
  「是,我要把握我们在一起的每一天。」他低沉地笑了。
  芍药眼角隐隐噙着泪,却是心满意足地偎在他怀中。
  就让现实降临之前,先让她作上几天的美梦吧!
  黄昏时分,沧浪自外头猎了野雉回来,却不见芍药的身影。
  他第一个直觉便是——她离开他了!
  沧浪脸色瞬间煞白,他一急,转身奔出洞外。
  「芍药!」
  「你要去哪儿?」芍药正兜着满裙襬的野果,缓步走回来,「洞?有熊追着你吗﹖」他一颗高悬的心这才放了下来,啼笑皆非地道:「洞?没熊,你的消失远比熊的出现更令我胆战心惊。」
  「呵,拿我跟熊比﹖我有那么可怕吗?」她娇嗔道。
  他接捧过野果,露出一个微笑。「我不怕熊,只怕你消失。」
  她一怔,心底不由得涌起了一阵酸楚。倘若他知道再过一、两日她就要永远离开他的生命,那么他一定更难受……
  芍药吸吸鼻子,却不愿让他看出破绽,因此故意皱起鼻子,「好呀,说来说去我还是比熊更可伯罗!」
  「嗯,没错。」他打趣。
  芍药跺脚,追着他满场打,「你只会取笑我,太可恶了!」
  「救命啊!洞?没有熊,却有一只母老虎。」沧浪边跑边笑嚷。
  芍药闻言不由得大笑起来,连追打他的力气都快没了,「你好样儿的,说我是母老虎?看我不把你的嘴给堵起来!」
  「救命﹗」他煞有介事地叫道。
  芍药看着地为了要逗她,极尽搞笑之能事,不禁既感动又想笑,可是她也不打算饶过他,依旧跟在他身后穷追猛打。
  她的粉拳落在他身上就像搔痒一般,根本打不疼他。在笑闹与尖叫声中,沧浪陡然一把抱住了她。
  芍药惊呼一声,脸颊瞬间绯红,因为她看到荡漾在沧浪眼中的深情款款,和……燃烧正炽的情欲。
  「我好想要你。」他凝视着她的眼眸,瘖哑地低诉。
  芍药脸红了,轻轻地偎进他的怀中。
  此时无声胜有声,沧浪一把抱起了她,往洞内走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