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听得对方说:“关督察,我已开启卫星追踪系统,请等候支援。”
  她倒在地上。
  她看见庭枫赶来扶起她,“遂心,你怎么了?遂心,你没事吧。”
  遂心充满懊恼。
  真没想到会在校园里中计遇害,太不值得,街头森林,枪林弹雨,都存活下来,这次如不幸丧命,会被同僚取笑。
  她胃部剧痛,扭曲四肢,那种痛令她神智渐渐升华,去到另外一个境界。
  她失去了知觉,可是却不是进入黑暗,她另外有种意识。
  关遂心发觉自己来到一个七彩缤纷的花园,有人在她颈后呵气。
  她转过身去,她所爱慕英俊的他站在她面前,她倚偎过去,双臂缠着他的腰,面孔贴住他胸膛,心里有难以形容的极乐兴奋。
  他温柔地亲吻她,遂心听见自己轻轻说:“更多,更多。”
  他抱紧她,遂心又说:“紧些,再紧些。”
  这种快乐叫遂心落下泪来。
  旋转的感觉一直把她带到深渊,像是有人无比怜惜地掐住她脖子,一路缓缓用力,她在毫无痛苦下窒息,失去知觉。
  不知过了多久,关遂心才真正苏醒。
  她睁开双眼,立刻知道自己躺在医院里。
  可是,她有一丝惆怅,眷恋刚才的梦境。
  有人探过头来,“关督察,苏醒了,总算福大命大。”
  这是黄江安。
  遂心没有力气说话,只勉强牵牵嘴角。
  “遂心,你着了道儿,如果生活在武侠小说世界,早已成了包点。”
  遂心点点头。
  “你的咖啡被人放进五克以上氢基丁酸,即俗称GHB的麻醉药,五分钟就上脑,产生幻觉、渴睡、神志不清,若不及时救治,血压与体温均会上升,导致心脏停顿。”
  遂心不出声。
  “你心目中可有疑犯?”
  遂心呵出一口气。
  “谁约你在饭堂等?期间你可有离开过桌子?可怜的遂心,一直叫女学生万分留神提防迷药,这番自己却中了圈套,英名丧地。”
  遂心被嘲笑到脸都黄了。
  她黯然,害她的会是庭枫吗?如果是,太叫她伤心了。
  遂心变了,她从一个刚强的警务人员变成温情的学生。
  “遂心,上头决定叫你离开校园,你可以好好休息,内应外合,我们已经掌握证据,可以将毒贩绳之于法。”
  遂心轻轻说:“他们喜在停车场出没。”
  “是,我猜想你的身分已经暴露,所以歹徒乘机给你一个教训。”
  “是我太不小心。”
  “好好休息。”
  黄江安走了。
  案头有同事送来的鲜花水果。
  遂心四肢无比酸软,她刚想瞌上眼,看护进来轻轻说:“一位丘小姐,说是你的同学,想见一见你,在外头等了半日。”
  遂心说:“请她进来。”
  庭枫进来,双目通红,一言不发,伏到遂心胸前流泪。
  遂心轻抚她的头发。
  “不是我,请相信不是我。”
  遂心知道不是她。
  “我略迟一会到饭堂,看见你已经倒在地下,扶起你不久,警察与救护人员已经赶到。”
  “我知道不是你。”
  像留堂的孩子看到家长来接,庭枫哭出声来。
  当然不是她。
  下毒药的人,可能永远都找不到,有人恨她碍事。
  有人同样嫌周妙宜吗?
  看护进来,“请勿激动,请让病人休息。”
  庭枫揉着双眼出去了。
  遂心闭上眼睛,渴望回到适才那绮梦里去,只是不能够。
  啊!她心惊肉跳,这是那么多人甘愿服毒的原因吧。
  那种药,竟可以令她产生那样极乐的幻觉,可怕!
  第二天,陆续有同事来探望,遂心平静下来。
  巢剑飞摇头说:“遂心,你这样瘦了。”
  遂心轻轻答:“校园里,吃得差。”
  “我家女佣极会做菜,我叫她去你家服务个把月,保你长肉。”巢剑飞说。
  遂心说:“我想向你申请离境。”
  “去什么地方?”
  “加拿大西部。”
  巢剑飞放心了,“那里是清平世界,适合静休,我批你两个星期假。”
  遂心一出院,就买飞机票出发。
  黄江安来送她飞机,带着一具卫星电话,交到她手里。
  “你是去寻找那艘船屋吧。”
  遂心点点头。
  “遂心,为何似着魔般追踪此案?种种迹象,都指向自杀案件,你当心。”
  “假使是自杀,你应当放心才是。”
  “遂心,心魔最难敌。”
  “我是一名警务人员。”
  “但是与周妙宜同样地孤寂内向。”
  遂心像是听到笑话一样哼出来:“我内向?”
  黄江安看着她,“有人知道你的心事吗?”
  遂心不出声。
  “速去速回,这具电话或许可以帮到你,随时同我们联络。”
  遂心与他拥抱一下。
  黄把双手插在口袋里看牢她,“快找个男朋友,别辜负这一副好身材。”
  他身边的电话响起来,他一听,满脸笑容:“抓了八个人,搜出成千颗药丸,关督察,你又立了功,回来封赏。”
  遂心笑笑,步入候机室。
  十多个小时后,她在阿省爱门顿下飞机,到了警局,说出来意。
  当值的警官查核过她的身分无误,对她十分客气。
  “找到住所没有?”
  “我有朋友在此。”
  “你有事可请教安妮。”
  “谢谢你。”
  她追踪陈晓诺的船屋所在。
  这间屋,为着自身安全起见,必向当局报到,有了注册号码,不难追寻。
  它已经离开了大熊湖,现时,停泊在同一个省份,北纬约五十度的大奴隶湖里。
  天气冷了,大熊湖一半在北极圈内,恐怕已经结冰,它南迁是很理智的事。
  安妮是一个年轻的警务人员,已经升到中士,身段略胖,金发蓝眼,和蔼可亲,健谈。
  她斟一杯咖啡给遂心,问道:“寻人?”
  遂心点点头,“请问怎样去大奴隶湖?”
  安妮不置信,“你,北上?”
  那样瘦削,弱不禁风,跑到偏僻北部去干什么?
  遂心追问:“你去过那里没有?”
  安妮老实地摇摇头,“对不起,我是一个城市人,但是真的要去,也难不到你,先乘小型飞机到史密夫堡,然后租一种叫海鸭的水陆两用飞机,可直抵湖区。”
  “风景一定极美。”遂心说。
  “那当然,那是冰河时期留下湖泊之一,面积比安省的安大略湖及伊利湖还大,你若喜欢大自然,绝对不会失望。”安妮说。
  遂心点点头。
  安妮看着她,“今晚你睡什么地方?”
  “还没着落呢。”
  “到我处来吧,一人一房,床与早餐,每天六十元。”
  “好极了。”
  真爽磊,遂心希望好好学习这种脾性。
  “北上奴隶湖,你还需要添置若干装备。”
  “请多多指教。”
  下班后安妮先把遂心带返小公寓,设备简单,但样样齐全,收拾得十分干净。
  遂心微笑,“我请你吃晚饭。”
  安妮大喜,“可否叫我男友也出来?”
  “欢迎之至,一共几名?”
  安妮一征,没想到华女也会这样幽默,不禁也笑,“一个够了。”
  她陪遂心去挑御寒应用衣物。
  安妮在行,有她做顾问方便得多,遂心大开眼界,原来先进寒衣全部防水、轻软方便。
  她忠告:“一定要穿暖。”
  遂心答:“明白。”
  安妮好像还有话说,略见忸怩。
  遂心问:“还有什么事?”
  “我男友侯活说,凤凰城饭店的鱼翅最好吃。”
  遂心笑说:“没问题。”
  安妮看着她:“噫,你真豪爽豁达。”
  “出外靠朋友,来。”
  那侯活是个大块头,任职消防队长,老实热诚,非常喜欢吃粤菜。
  今日洋人吃中菜已相当嘴刁,是个食家,懂得叫蒸酿豆腐这种菜式。
  遂心叫了一桌好菜请他俩。
  安妮不好意思,一直说:“够了够了。”
  遂心说:“不要紧,这咕噜肉可以打包。”
  安妮说:“侯活,你告一日假陪关到史义夫堡吧。”
  遂心连忙说:“不用客气,我也是警务人员,我自己行。”
  侯活笑说:“记住两件事,勿乘顺风车,也不要让任何人乘顺风车。”
  遂心十分感动,“谢谢忠告。”
  酒醉饭饱,三人离开饭店。
  途中侯活问:“你去大奴隶湖,没有危险吧。”一顿饭吃出感情来,语气关切。
  遂心想一想:“我会很小心。”
  “你可需要手枪?”
  遂心郑重考虑了一会,“不,我想不用。”
  “保重。”
  遂心点点头。
  第二天早上她出发了。
  她带着一只新买的大背囊,把行程清楚告诉安妮:“我会每日同你联络,如果黄江安督察问起我的行踪,可据实告诉他。”
  “黄是你男友?”安妮问。
  “他才不会看中我。”遂心回答。
  安妮笑说:“华人说话真够修养,换了我,我会说:‘他不是我那杯茶。’”
  遂心笑,“也不是我那杯咖啡,更不是我那杯红酒。”
  “你喜欢怎么样的男人?”
  “深深爱我的男人。”
  安妮哈哈大笑起来。
  遂心包了一架小型水陆两用飞机出发。
  飞机驾驶员年轻英俊,穿着一件二次大战时美空军皮夹克,背脊上有中文楷书写明军人身分,如遇急难,盼中国人民救助,夹克里子上印有中国云南省地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