允禄又哼了哼。「记住,别拿吓唬别人那一套来对本王,否则休怪本王先摘了你们的脑袋再说话!」
「是是是!」带头的红衣喇嘛垂首唯唯诺诺。「卑职不敢!卑职不敢!」
「现在……」允禄缓步走下台阶,眼神冰冷得教带头的红衣喇嘛不由自主发起抖来。「本王再问你,你执意要搜后院,可知眼下是谁住在那里?」
会这么问,答案肯定不太妙,红衣喇嘛心中的忐忑不由得又加了好几分。
「卑帜……不知。」
「是本王的福晋。」语气寒冽得教人心都冻结了。
「咦?」带头的红衣喇嘛骇然惊呼,神色大变。「这……这……卑职不知,请王爷开恩,王爷千万开恩!」
「开恩?你们好大的胆子竟想进去骚扰本王的福晋,本王如何开恩?」
一串扑通声,红衣喇嘛和血滴子们全跪下了,张张脸不是绿色就是青色的。
「卑职不敢,请王爷千万开恩啊!」
「本王向来不懂得何谓开恩这两个字,不过……」两眼朝竹承明瞥去,允禄威态稍敛。「看在你们是为皇上办事儿的份上,本王便饶过你们这回,现在,还不快滚!」
「谢王爷开恩!谢王爷开恩!」
不过眨个眼,那些红衣喇嘛和血滴子们便仿佛潮流涌退,刷一下屁滚尿流地逃得一干二净,头也不敢回。
但允禄那双森冷的眼神仍盯得竹承明浑身不对劲,背脊上好像有毒蛇在爬,爬呀爬的快爬进屁眼儿里头去了,忽又见允禄双目倏阖,身形猛然晃了一下,躲在暗处的满儿立刻冲出来,与紧随在允禄身后的乌尔泰一人扶住一边。
「允禄,你还好吧?」她担忧地打量他隐隐发青的脸色。
但允禄根本没办法作任何回答来安抚她,只见他双眸紧闭,手捂着胸口,呼吸急促,脸色也在苍白中泛了青,仿佛随时都可能晕死过去。
经过好一会儿时间后,他才逐渐好转过来,自齿缝间徐徐吁出一口气,再缓缓打开眼,这时,先前他那惊人的魄力与骇人的气势都已荡然无存,只剩下无尽的疲惫与倦怠。
「我累了。」他有气无力地低喃。
「我扶你进去休息。」
几乎把自己的身子全挂在乌尔泰身上,圆溜溜的大眼睛淡淡瞟一下通往后院的月门。
「后院有『客人』,娘子,岳父会让咱们过去么?」
「为什么不?除非他让『客人』占了咱们的屋,那咱们只好另外找栋宅子住去。」
「别胡扯,满儿,人再多也不会占了你们的屋,」竹承明忙道。「快扶女婿进去休息吧!」
一踏进后院里,满儿便注意到除了他们的堂屋以外,其他几间屋子里全都有人,看样子受伤的人不少,还有痛苦的呻吟声断断续续传出,院子里地上更有摊摊沥沥的血,忧目惊心。
不过她也没空去理会他们,径自扶着金禄进屋休息。
「乌尔泰,去把燕窝汤跟参茶全热一热来。」她一边服侍金禄上床,一边吩咐塔布、乌尔泰做事。「塔布,这炕不够热,快去想想办法。」
一躺上床,金禄便握住了她的柔荑,大眼儿无辜地瞅住她仔细端详。
「娘子,妳……挫火儿了?」
满儿瞟他一眼,嘴角一撇,没吭声。
小嘴儿赶紧咧出讨好的笑,长又卷的睫毛无辜地扬呀插的,「娘子,别挫为夫的火儿嘛!」金禄低声下气地央告。「为夫发誓,娘子不允,我绝不再出门了,真的,娘子说不许,为夫连茅坑都不去了!」
是喔,他想拉在裤子上吗?
满儿瞅着他那副滑稽样儿,忍了半天还是忍不住笑出来。「你说的喔,我说不许,你就不准再闹着要出门喔!」
「是是是,娘子说不许,为夫就算憋了一肚子屎也不上茅坑!」
「谁跟你说那!」满儿笑不可抑收回自己的手,为他拉上被子盖好。「你啊,先给我乖乖歇会儿,等喝过燕窝汤和参茶后再老老实实的给我睡一觉,不准再啰唆一大堆!」
「都听妳的,娘子,都听妳的,不过……」贼兮兮地又掳来她的柔荑握住。「娘子得陪着我。」
于是,他就握着她的手,喝燕窝汤,喝参茶,然后沉沉睡去。
她明白,为了她,他可以帮那些「叛逆」逃过这一劫,但不要她更深入去和他们搅和在一起。
特别是白慕天和王文怀。
不过他有他的想法,她也有她的顾虑,既然得暂时住在同一个屋檐下,她就必须先搞清楚一点。
他们绝不会再对金禄下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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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咦?塔布,你上哪儿去了,整天不见你的人影?」
刚进门的塔布先回身把门关好,再转过来回答满儿的问题。
「爷睡前交代过,要奴才设法把那些喇嘛引出关外。」
「我倒没有想到这点呢!」满儿低喃。「那么你把他们引出关了?」
「奴才做了不少『线索』让他们去跟,他们应该很快就会出关去了。」
「那就好。啊,对了,我要出去一下,帮我看着爷。」说到这里,满儿不觉轻轻叹了口气。「乌尔泰也不是不忠心,就是他的性子太耿直了,脑筋从来不懂得要转个弯儿,有时候真是教人哭笑不得。」
塔布笑了。「奴才懂得,夫人,您是要……」
回眸瞄了一下内室,「我不放心,得去确定一下他们不会再伤害你们爷。」满儿压低嗓门说道。「你知道,你们爷的武功没了,现在可是一点抵抗力都没有,虽然有你们两个在,但他们人多,所谓双拳难敌四手,而我呢,是一点用处也没,所以我得预作防范,你懂吧?」
塔布欲言又止地迟疑一下,终究还是没敢违背主子的交代。
「奴才明白了,请夫人放心,奴才会看着爷的。」
「谢谢你,塔布,有你在,我真的安心多了。」满儿感激地说,再指指外室的桌上。「晚膳我已经弄好了,你们趁热先吃,若是爷醒来,你就告诉他我在准备他的晚膳,然后马上来通知我。」
「是,夫人。」
得到塔布的承诺,满儿便安心出去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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刚出堂屋,满儿就见到竹承明也出了邻屋,暗道一声幸运,匆匆迎上去。
「爹!」
出了屋仍揽眉拧眸想事情想出了神的竹承明愕然止步。「满儿?」
「爹,他们怎么样了?」满儿用下巴指指他身后的屋子。
竹承明回眸瞥一眼,摇摇头。「情况不太好,他们原就不少人受伤,一群人一路逃,那些喇嘛也一路紧追不舍,他们不但没有时间养伤,受伤的人又增加,到最后死的只剩下十几个人,眼看已逃不过,只好逃到我们这里,因为……」
「允禄在这里。」
竹承明很老实地点头承认,「没错,不过我也很高兴他们能逃来我们这儿让女婿帮他们的忙,」他微微一笑,有点狡黠。「如此一来,当我主张不能再伤害女婿时,他们也就不好反对了。」
满儿惊讶地注视他片刻。
「爹真这么想?」
「满儿,」竹承明目光慈祥,温柔地抚挲着她的头发。「无论妳怎么想,我是真的不愿失去妳,我深爱妳娘却辜负了她,但她仍留下妳给我,我可不想将来百年之后无颜见她于九泉之下。」
「但之前爹你……」
竹承明抬手阻止她往下说,神情愧然地黯然一叹。
「先前我是脑袋糊涂了,一时厘不清对我而言孰轻孰重,但现在我分清楚了。反清复明是我的责任,我不能推却,也无法推却,但必须是在不伤害妳的情况下,这是我为人父的自私,他们必须接受,否则我也可以拒绝他们把担子放在我身上。套用妳所说的话,倘若我连自己家人都保不住,又如何顾及全天下所有汉人呢?」
清亮的丹凤眼深深凝住竹承明好半晌后,满儿撩起唇角,笑了,然后亲昵地靠向他胸前,就像一般女孩儿家向父亲撒娇一样。
「爹,我再相信你一次,希望你不要让我失望。」
「不会的,满儿,相信爹,爹绝不会再让妳失望了!」
在这一瞬间,父女之情终于激起一丝火苗,他心里放着她,而她的心里也开始接纳他,不再只是表面上的称呼而已。
或许总有一天,父女的心终会真正的贴近吧?
第九章
清明将近,沙尘依然弥漫,风也仍是寒冷的,但已不会没日没夜的乱吼,温煦的日头时不时出现,映照得那残余的冰溜子闪闪发亮,看来漫长而严寒的冬天即将过去了。
这日,风不大,太阳也特别暖和,一早儿就挂在天空上,在屋里发了不少霉的人一看太阳出来了,赶紧跑出来晒晒身上的霉,免得继续霉下去就要发烂了。
「你那边屋里的人如何?」望着刚从对面屋里出来的白慕天,虬髯公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