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又被跟踪了?」饶镇伦早已见怪不怪。
  「只是几只讨厌的疯狗,没什么好担心的。」
  这辆车最棒的地方,就是玻璃全部贴上黑漆漆的防爆隔热纸,只要他不想让别人看见,别人就什么都看不见。
  而人最奇怪的一点,就是别人越不想让你看的东西你就越想看,才会一天到晚有狗仔队死追着他不放。
  不过他们爱追,他也有金蝉脱壳之计。
  饶子炆不在乎地扫了后头跟监的车一眼,径自拿起准备好的衣物换装。
  他先脱下绑手绑脚的西装,套上合身的T恤和低腰牛仔裤,踢掉晶亮的皮鞋,套上舒适的名牌慢跑鞋,接着再将原本一丝不茍的黑发故意拨乱,并且戴上压低的棒球帽,戴上墨镜,再将随身物品放进背包里,就大功告成了。
  这时候见到他,任谁也无法将这个青春有活力的年轻人,与会议中那个冷酷不留情的决策者联想在一起。
  「又不打算回家了?」饶镇伦淡笑着问。
  「当然要回家!饶子炆回大宅看公文,至于COLIN则陪着靓妹狂欢取乐。」饶子炆嘻嘻一笑。
  就和他拥有两种截然不同面貌的秘密一样,饶子炆有两个名字这件事,依然只有近亲好友才知晓。
  他的本名其实叫做饶子胤,在英国出生,英文名字叫做COLIN。
  COLIN原本是「孩子」的意思,但一般人则认为,COLIN这名字的含意是富有的调情者,白天是聪明学有专精的人,夜晚是个迷人的花花公子。
  七岁那年他回香港受正式教育时,一位知名的算命大师警告他父亲,子胤这个名字煞气太重,如果不改名,可能不到十岁就会夭折。
  父亲只有他一名独子,怎么舍得冒这个险?于是在高人的指示下,他改名为饶子炆。不知是不是算命的高人说得准,十几年来他果真无灾无痛,顺利成长至今。
  只是他早已习惯自己叫饶子胤或是COLIN,饶子炆对他来说总觉得像别人的名字,所以虽然他对外一律以「饶子炆」的身分样貌出现,不过私下和自己人相处时,有时会戏谑地自称子胤。而颓废玩乐时,他则会隐姓埋名,一律以饶家在国外的远亲——COLIN的花花公子样貌出现。
  他知道自己不是完人,他有许多缺点——讥诮、慵懒、自负、狡狯、傲慢、邪恶、而且没耐性,偏偏女人就爱他这调调,无论是戴着眼镜、严肃冷漠的饶子炆,或是风流不羁的COLIN,都各自吸引了不同类型的女人靠近。
  乖巧端庄、事业有成的女强人迷恋冷肃严厉、属于白天的饶子炆;作风大胆、火辣敢玩的娇娇女,则对如黑夜般神秘迷人的COLIN情有独钟。
  可怜的是,她们根本不知道这两人其实是同一人。
  车行到中环,司机停下车,在人来人往的大马路边让「饶子胤」下车,后头跟踪的记者看了看,下车的只有一个背着背包、一身帅气的小伙子,不知道是谁。
  事实上也没人在乎他是谁,记者肯定大鱼还在车上,黑色劳斯莱斯开动,他们立刻驾车紧紧跟上去。
  背着背包的年轻人也没回头多看一眼,径自踏着轻快的脚步,很快消失在热闹拥挤的人群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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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晚上十点钟,贝晓雨开着姊夫的朋友替她租来的车,独自上太平山。
  根据姊夫替她打听来的消息,饶子炆其实并不是住在浅水湾的饶氏大宅,而是独居在太平山的豪华别墅里。
  透露消息的人叫穆沇,据说是饶子炆的朋友,可是不知道跟他有什么过节,居然肯告诉她这个天大的好消息,相信她很快就能采访到饶子炆本人了。嘻嘻!
  找到穆沇给她的地址后,她将车停在围墙边,然后直接捧着笔记本和录音笔去按门铃。
  她决定先礼后兵,先请求饶子炆让她登门采访,如果他不肯答应,到时再另做打算。
  屋里,饶子炆正慵懒地斜躺在名贵沙发上,百无聊赖地看着一部法语片,电铃响起,他懒洋洋地按下遥控,转换成监视器的画面,看看是谁找他。
  萤幕里出现一位长发及肩,身穿白衬衫和牛仔裤的女孩。
  女人?从外型来看,样貌还算不错,不过她是谁?来做什么?
  警觉心极强的他心生疑窦,按下另一个按钮,变声后问:「妳是谁?要找什么人?」
  「先生你好!我叫贝晓雨,是猎犬周刊的记者,我想访问饶子炆先生,请问他在家吗?」贝晓雨灿烂真诚地微笑。
  猎犬周刊?该死!饶子炆低咒一声,不知道狗仔记者怎么会找到这里来。
  他在这里住了三年,出入一向低调,因为保密得宜,再加上大家一直以为他住在浅水湾大宅,所以至目前为止,还没有记者找上门过。
  这个女记者是怎么发现他住在这里的?
  不管她是怎么发现的,打发她走就是了!
  于是他粗声粗气地说:「这里没有这个人,妳找错地方了!」
  「不可能的,我确定是这个地址没错啊!你是饶先生吗?可以请你接受我的访问吗?」贝晓雨冀盼地问。
  「我不是妳说的那个什么鬼饶先生,快点离开,否则我放狗咬妳!」饶子炆怒声说完,立即切断通话。
  放狗咬她?贝晓雨瞪大了眼,不过随即笑了出来。
  她可不是被骗大的,如果有养狗,刚才她按门铃一定会传出狗吠声,可是这间屋子里安静得很,别说狗吠,连猫叫都没听到一声,可见他一定是唬人的。
  这下贝晓雨更加肯定,刚才说话的人可能就是饶子炆本人。
  好吧!既然饶先生不接受她礼貌的拜访,那她只好采取非常手段,偷偷翻墙溜进去了。
  打发了女记者,饶子炆继续看着那部无聊的法语片,几分钟后,屋子的保全系统响起,显示有人试图入侵这栋房子。
  到底有多少人盯上他?他拧着眉头,再一次将画面切换到监视系统,看见有颗小脑袋,正在他的围墙外一上一下地跳着。
  又是她,刚才那个女记者!
  她大概站在什么东西上头,伸长手不断地跳着,想攀住他的围墙爬上来,可惜她太娇小了,好几次差点碰到围墙,不过都只是轻轻擦过,连抓都没抓住。
  她该庆幸自己没抓住,因为他的围墙是通了电的,只要她一碰到围墙上方的金属线,虽然不至于被电死,但皮肉之痛是免不了的。
  看这个矮记者表演跳高,就像看猴子耍猴戏一样有趣,远比刚才看的无聊法语片精采多了,因此他也不急着报警,甚至还通知保全公司不用赶来,舒适地坐着,好整以暇地观赏女记者博命演出「翻墙记」。
  女记者拚命地跳啊跳,越跳越高,跳了半天她大概累了,好一会儿没有动静,饶子炆还有点失望,她居然这么快就放弃了,害他丧失了一项乐趣。
  才这么想的时候,忽然见她奋力一跃,果然跳得奇高,眼看就要抓住围墙,可是——她面容惊恐地张大嘴,手急促地在空中挥舞两下后,人一下就失去踪影,老半天不再出现。
  人呢?走了?
  饶子炆狐疑地瞅着萤幕,猜测她跑到哪里去了?他按下其他监视摄影机画面,搜寻她的踪影,切换几个画面后,很快找到她。
  她跌坐在围墙边的一辆汽车旁,捂着额头,一副痛得想流泪的样子。
  虽然听不见她的声音,不过饶子炆猜得到,此刻她一定正在痛苦呻吟着。
  看来刚才她就站在这辆车上,企图爬上围墙,可是跳啊跳地,一不小心竟然从车上摔下来,痛得爬不起来吧。
  大约又过了两分钟,才见她颤巍巍地站起身,当她一脸痛苦地松开捂着额头的手时,饶子炆瞪大眼看了几秒,随即捧着肚子,倒在沙发上哈哈大笑。
  真的!这是他第一次亲眼看见电视爆笑短剧中经常出现的那种大肿包,而那个可笑的肿包,就真实地出现在她的额头中央。
  「哈哈哈……」
  饶子炆倒在沙发上捧腹大笑,笑得无法自己、笑得浑身乏力、笑到快流出泪。
  这个女人怎么那么爆笑?她到底是记者,还是马戏团的小丑?
  饶子炆咧开嘴,充满兴味地静观她的下一个动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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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好痛……」
  贝晓雨浑身酸痛地从地上爬起来。
  她狠狠摔了一跤,从车顶滚落到地面,额头敲到地,痛得她眼泪狂喷。
  她抚摸额头上肿起的包,才轻轻一碰就疼得龇牙咧嘴,可怜兮兮的模样看来更令人发噱。
  好一会儿之后她才有力气爬起来,她揉着小笼包大小的肿包,一面抬头仰望高如城堡般的围墙,忍不住抱怨:「这位饶先生有被偷拍恐惧症吗?没事盖这么高的围墙做什么?害我爬不上去还摔下来,真是痛死我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