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连串的连续动作让她呼吸急促得快要暴毙,嘴里却还要不停嚷着:
  “喂喂喂!你有没有搞错啊?好歹也等我站稳了再打,趁人之危算什么英雄好汉!”真不要脸,下辈子诅咒他长得像面皮!
  “把东西拿出来!”
  丝毫不给她休息的余地,又是连着好几刀直砍。
  我滚!我滚!我滚滚滚!纪渊满头大汗,死命翻滚,惊险擦过刀锋!其中一刀眼见就要碰到司徒青衣的背,她想也没想,直接探出自己的手护住,恰恰削去她臂上一块肉!
  伤处热辣吃痛,她直想流眼泪,抱着司徒青衣滚到墙边才停下。
  “可恨哪──身体发肤受之父母!你有没有听过啊?你居然连我爹娘都给一并得罪上了!”疼死她了,把她的皮肉还来啊。“什么什么什么东西?我给你个南北啦!你只会这句?没有别的话了啊?”她大喊道,嘴上就是不饶人。
  看对方恶狠狠地又要劈过来,她顺手摸到烧鸡,使劲地一头砸过去。
  “啊!”烧鸡的汁液飞入眼内,甚是刺激,蒙面男子捂住双目嚎叫。
  “最好瞎了!”她趁此空档,很快地翻过身,将已经半昏迷的司徒青衣靠墙扶正,两指按他颈脉,幸好还算稳定,她这才稍微松气。“青衣,放心,等我一下,我帮你报仇喔。”她道,左右看了看后,把他的腰间衣带抽出来,拿在右手中当武器。
  “纪……”他无力说得再多。
  “不要紧,你要相信‘大哥’我很厉害的啦!”她嘿嘿用着轻松的口吻说道。眼微眯,总算得以好好站直身子,想要潇洒地甩甩受伤的左臂,结果痛得她龇牙咧嘴。
  那名蒙面男子亦已摆脱双眼的刺疼,和她对望。
  “不想死的就走开!”凌厉喝道。
  纪渊顿住,旋即跺脚气得牙痒痒的。
  “你!你干嘛抢我的话说?可恶,我很想要说一次的!”书里的英雄好汉都会来上这么一句,这个家伙居然敢夺走她期待已久的台词!“你刚才共砍了我一十三刀,挥了我五掌三拳,我还偷看到你本来想踢我一脚,没成功就让我笑两声,哈、哈!”很用力地笑给他听。
  蒙面男子冷眼看着她,眸神鄙夷。
  她哼哼几下,回道:
  “瞪什么瞪?比眸子大啊?我也会啊。”奋勇撑开眼皮,快要爆血丝。“胆敢伤害青衣,我绝对不会轻饶,现在算你要还十倍,一共是一百三十刀加上五十掌和三十拳!”连本带利喔!
  男子只当她是个疯子,索性直接手起刀落!
  “又想偷袭啊?太赖皮了,至少数个一二三嘛!”纪渊侧身避过,只觉利风刮得额面隐隐生疼。
  可──恶啊!绝对、绝对是她比较高强的!
  倏地抖动手里的衣带,一条浅色痕迹瞬间疾飞而出,“当”地脆响,柔软的布料竟是凭着巧劲震开了男子手中的银刀!
  男子心下惊愕,刀面反射出她得意的笑容。
  看吧!她咧嘴一笑,随即清咳正经道:
  “就算你不想死,我也不会让你走的喔。”
  嗯……这样说有没有更神气?
  第四章
  他的生活,一直都是相当单纯的。
  就因为鲜少有过大的起伏,所以也不会遭遇太多的意外。
  头一回受伤──真正能称之为“伤”的伤,是在十四岁的时候。
  “青衣,你瞧我带了什么东西来。”已经恢复“正身”的纪渊笑呵呵地道。
  司徒青衣规矩地坐在大石上,看着这个明明比自己小三岁,却还谌自己喊她“大哥”,然后占了不少便宜的义结金兰。
  她一脸神秘,从怀中掏出一小串的……爆竹。
  “那个很危险的。”他道。不应该拿来玩。
  “咦?”她睇了一眼彩色的爆竹。道:“不会啦,这个很漂亮的,拿火点着它的话,它会飞到天上去,然后变成有颜色的星火喔。”
  飞到天上?
  “……会在地上炸开才对。”他温温说。
  “嗄?不对不对啦,会飞上天啦!”她就是比他更大声。
  司徒青衣狐疑地瞅着她。“我记得那都是挂在门口放的,不会往上飞。”今年过年的时候,因为爷爷腰疼,他有亲自帮忙点燃过。
  “……那一定是你记错了啦!你看这个明明是有颜色的,弄出来当然是很美丽,跟只能在街边墙角乱跳的那种不同,会和人家说的上元节烟火一样喔。”抬头挺胸地要他再仔细瞧瞧。
  她说得非常诚恳可靠,就像……当年她骗他衣裳是他爷爷做的,所以两人并不陌生,结果顺便结拜的那时候一样。
  他不禁背脊发凉。
  “不,纪渊,我想……这只是寻常的爆竹而已……”
  “才不寻常呢,一定是你搞错了。”纪渊从怀中掏出火折子。“它会冲到天上变得花花的啦。我弄给你看。”没几下就将之点燃。
  “纪──”他紧急站起身想阻止。
  刚烧着的爆竹没有成为挂天星火,反而在纪渊手里霍地爆开!
  她给吓得一甩,刚巧丢到司徒青衣身上。
  “哇!青衣啊──”
  然后,劈哩啪啦、劈哩帕啦。
  那一次,他因为胸腹有不少灼伤,所以躺在床上半个月等着结痂;纪渊红着双眼赖在他床边,手里也包着布条,拚命地对他道歉,还叫他不可以死掉。自己只要想闭目歇息,她就悲忿地大喊着他要死要死了……
  那十数天,他几乎没有精神在意身体的伤势,因为,纪渊的行为才真正是教他痛苦的根源……
  伤愈后,淡粉色的疤痕相当细小,被覆盖在衣裳之下,他是男孩子,并无所谓。
  只是好像印记。
  不晓得为何就给烙上了,此生都会这般跟着自己,无法尽释地牵扯着。
  简直……宛如纪渊之于他的存在。
  一滴汗水,流过他的面颊,延伸至后颈,离开他所能知觉,轻轻地消失。
  缓慢睁开眼,进入视线的,是自己房里的床帏,司徒青衣轻怔,下意识地就要坐起身,却感觉左腹侧传来撕裂的难受疼痛。
  “呃……”忍不住抽气呻吟,拉开棉被,辛苦抬起脖子垂眼瞧着,包扎的布条有点点血迹渗出。
  对了,自己被入侵铺子的贼人给刺了一刀,昏迷之前,似乎看到了纪渊……她说要帮自己报仇,所以……打跑坏人了吗?
  他匆注意到自己右手腕处绑着一条丝带,很长很长,一路长到床幔之外,另一头,好像连着什么东西。
  稍微拨开帐幕,他转首望出去,看到丝带给握在一个人手里,而那个人,就坐在床边的地板上,抱着双膝,头脸埋在肘弯当中。
  “……纪渊?”乏力地轻声低唤。
  “──啥?!谁在叫我?”她似是给吓到,身体歪倾一半,很快地昂起脑袋,揉着眼睛,回头和他四目对看着。半晌,才叫嚷道:“啊!青衣,你醒了?你醒了!”真的是跳起来欢呼了。
  “是啊,我醒了。”他道,嗓子有气无力,是由于周遭安静才得以听分明。
  “呀──真是太好了!”她感动地快要哭了。蹲坐在旁边,她两手撑在床缘,仔细地瞅着他,先解释着现在的情况:“青衣,你昏了一天一夜,现在已经跑到隔天啦。”
  司徒青衣只是看到她的一颗头就架在自己身旁,着急的脸庞又和梦中相叠,虽然伤口一直刺痛,也并非什么有趣的事,他却莫名其妙地想笑。
  她见状,又是忧虑地问道:
  “青衣啊,你是不是哪里痛?看起来好像要哭了。”很难过的样子哦?表情都微微地扭曲了呢。“虽然我爹常说男儿汉不能流眼泪,但是我想到你小时候很爱哭,如果当真很疼,你别忍住,我会给你帕巾擦脸,不会笑你,也不会到处乱说的啦。”好认真地建议。
  他一顿,默默地将和痛感挣扎的笑意收起。
  “……你没事吗?”带开话题。
  “我?我有啥事?”她指着自己。
  “那个贼……你不是……”
  “贼?”她侧首想了想,才笑道:“原来你在担心我啊?我告诉你喔,我果然还是比较厉害的,嘿嘿。”揉揉鼻子,有些得意。“不过,我本来想把他逮到衙门的,但是没有成功。”那个贼呀,太狡猾啦,发现她一直站在原地护着青衣之后,就料定他跑了她也没办法追上去,然后也不打了,直接遁逃。
  瞧她活跳跳的和自己交谈,他这才宽心。虽然她武艺佳,但这并不代表十成十地不会被伤害,每回她办衙门的事,其实他或多或少,都会有些挂念。
  毕竟……他们已经认识很久很久了……是有相当情谊存在的,不可能无感。
  “你没事,那就好。”
  闻言,她湛然的眼眸稍闪了一下,似乎很喜悦。她忙掩饰找话问:
  “对了,青衣啊,那个贼是怎么回事?”
  他摇摇头,“我不晓得。”对方刺了他一刀,似乎要他拿出什么东西,但他因为流血而恍惚发晕,其实并没听清楚。“大概,是一个找错人也寻错地方的贼吧……”他可是半点值钱的都没有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