叩叩叩,敲门声响起,紧接着,钟随安的声音跟着传来。
「其扬,睡了吗?」
「还没,请进,爹。」钟其扬淡淡的说。
钟随安推门而入,反手将门阖上,走到桌旁在他对面坐下。
「在忙什么?」
「拟年宴的菜单,有些食材不容易取得,得提早做准备。」他又写了几道菜名,并将需要的食材记录在旁。
「都决定好年宴上要布什么菜了?」钟随安好奇的问。
「还没。」
「喔。」钟随安犹豫的看了一下埋头苦干的儿子。「那个……其扬啊,爹有件事想和你商量一下。」
「爹请说。」钟其扬埋头继续拟菜单,边注明取材处,以备不时之需。
钟随安瞧着儿子忍不住道:「其扬,你可不可以停停笔,听爹说?」
「爹,我在听,你就说吧。」他笔没停,连眼也没抬。
「其扬!」钟随安抬手抽走他的笔,在他手上留下一道墨痕。
钟其扬看了看掌心的墨痕,无奈的一叹,抬起头来瞅着爹亲。
「好吧,爹可以说了,这次又是什么样的姑娘?」爹会跟他商量的事非常有限,甭开口,他就知道个大概了。
「咦,你怎么知道我要谈这个?」钟随安则毫无自知之明,一脸惊讶。
「我还知道那位姑娘是你今儿个傍晚例行散步的时候遇到的,对不对?」
「对,儿子,你真的是太厉害了,你是怎么猜到的?」钟随安好佩服自己的儿子。
「别管这个了,爹还是赶紧说吧,我还有很多事要忙呢。」都已经是惯例了,还有什么好意外的。
「喔,是这样的,宋姑娘真的好可怜,儿子,你知道吗?宋姑娘有一个可恶的后娘,她竟然打算将宋姑娘卖到妓院,幸好宋姑娘事先得知,想办法逃走,最后辗转流落到京城,一个人无依无靠的,真是令人同情,我瞧宋姑娘白白净净、乖乖巧巧的,她也说就算为奴为婢都没关系,你说咱们就收留她,好不好?」
「爹,你应该已经把人给接回府中了吧?」他斜睨着爹亲。
「哦,这……是啊。」钟随安尴尬的笑了笑。
「既然人都带回来了,还问我做什么?」
「这……话不能这么说啊,总得让你知道,如果你说什么都不赞成的话,爹……」
「如果我不赞成,爹就会将人赶出府去吗?」钟其扬可不这么认为。
「啊?这……」人家那么可怜,他怎么忍心把人给赶走呢?
「不会,对吧,所以问我是多余的。」
「可、可是其扬,你真的不赞成吗?」
「爹,依照惯例,只要那位姑娘不要来打扰我,我都不会有意见,这样可以吧!」这是可以他勉强忍受的范围。
「放心、放心,我会告诉宋姑娘的。」
前车之鉴太多,钟其扬不认为告知有用,不过他也懒得说什么,反正爹的个性就是这样,恻隐之心太过,被当傻瓜尽情的利用。
「那就这样了,还有其它事吗?」
「没事了,你早点休息,别太晚睡,明天还有得忙。」
「我知道,爹也请早点歇息。」
送走了爹亲,钟其扬再次落座,却已经没了心思,微叹口气,将拟好的菜单收起,准备沐浴更衣。
「咦!玉佩呢?」钟其扬终于发现自己的玉佩不见了。
凝眉细思,想到今早那个撞了人却气焰高张、理直气壮的小家伙,难道他是故意来撞他,趁机扒走了他的玉佩?
很有可能。钟其扬知道市集有一些扒手,总会故意撞人,再趁机摸走对方的财物。
可恶,当时他没想那么多,否则绝不会轻易放过他!
小小年纪不学好,虽然他只是淡淡的瞥了他一眼,可也看清了他那清俊姣好的面貌,可惜了那样的好样貌,竟然是个小扒手,改天要被他遇到,肯定要好好的教训一番才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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万荏弥将身上堪称上等布料缝制而成的衣裳与成衣铺的老板娘换了一件粗布衣,站在大铜镜前,左顾右盼了一会儿,差点为自己喝采。
铜镜里的人看起来就像是个十二、三岁的小男孩,面黄肌瘦的模样彷佛已经饿了几天似的,然而造成她脸色难看的原因,是因为她已经整整十六个时辰没酒喝,肚里的酒虫群起作怪的关系。
握紧玉佩,她来到如意酒楼外面守株待兔,根据她探听到的结果,每到傍晚时分,如意酒楼的老板钟随安便会离开酒楼到处溜溜。
果然,时辰一到,她就瞧见钟随安踏出酒楼,她立即上前,佯装踉跄的撞上他,然后瘫软在地上。
「啊!小兄弟,你没事吧?」钟随安赶紧蹲了下来,将她给扶了起来。
「对不起,这位大爷,我只是两天没吃东西了,所以头一昏,才不小心冲撞了您,对不起……」万荏弥虚弱地说。
「嗄,两天没吃了?!」他丰富的同情心又泛滥了。「来,小兄弟,你跟我进来,我请你吃饭。」
「不,我还有重要的事要办,我得找人……」
「找人?找什么人?这城里我人面广,可以帮你,你一边吃,一边告诉我。」
「那人与我只是一面之缘,前天不小心在街上撞到,我也不知道他是谁,但他掉了一块玉佩,凑巧被我拾到。大爷您瞧,这玉佩看起来很贵重,对那个人一定很重要,所以得快点还给人家……」她故意将玉佩拿给他瞧。
「咦,这块玉佩好眼熟。」他讶异的接过玉佩。「哎呀,这是我儿子的玉佩啊!」这玉佩可是儿子满月那天,儿子他娘给他戴上的,也可以说是儿子的娘留给儿子唯一的东西了,怎么没听儿子说玉佩掉了的事?
「真的吗?」
「真的、真的,这玉佩还刻有我儿子名字呢!」
「太好了,不枉费我拚命的找人,那我就将玉佩物归原主了……」万荏弥热切的说,然后白眼一翻,呻吟一声,又差点瘫倒在地。
「小兄弟!」钟随安赶紧撑住她,「我扶你进去休息一下,你这孩子真是难能可贵,拾到了贵重的东西竟然不会占为己有,宁愿饿肚子,我佩服你。」
「大爷千万别这么说,这是应该的。」她忍着心中的得意,在半推半就之下,让他给扶进酒楼里。
「老板?」高勇瞧见他家老板又进门,身边还多了一个人,立即上前,心里已经知道是怎么回事了。除了老板的恻隐之心又泛滥了之外,别无他想。
「高勇,正好,你去叫其扬出来。」钟随安扶着她找了张角落的桌子坐下。
「叫小老板?!」高勇错愕,怎么,这个人有哪里不同吗?为什么专程叫小老板出来?「可是老板,小老板厨房正忙着……」
「没那么忙,快去。」钟随安打断他。
「这……好吧。」高勇不得已,只好叫人去了。
「啊,对了,高勇,顺便吩咐张罗一些酒菜过来。」
「是,老板。」高勇点头,吩咐下去。
万荏弥万分期待即将呈上的酒菜,好一会儿之后才想到自己似乎应该客套一下才对,连忙亡羊补牢。
「钟老板,我看我还是离开比较妥当,这里……哦,我负担不起。」她一脸局促。
「别担心、别担心,我请客。」
「这不行的,无功不受禄,我怎能……」
「谁说无功?你帮我儿子送回这块玉佩,功劳可大了。」
「可是这是应该的……」
「爹!」不悦的声音在她身后响起,钟其扬瞇着利眼审视着背对他的瘦小背影。
感受到背部似乎有道刺人的视线在兜转,万荏弥立即不由自主的僵了身子。
「其扬,来,坐,这位小兄弟送来你遗失的玉佩,快过来谢谢人家。」钟随安热络的说着。
玉佩?!
钟其扬挑眉,一个跨步,来到她面前坐下。
「是你!」是前天撞了他的小家伙。
他记得她?!她讶异不已。
「你送回我的玉佩?」接过爹亲递过来的玉佩,钟其扬不无惊讶的望着她。
「前天冲撞了之后,我在地上发现这块玉佩,我就猜想会不会是公子的,没想到真的是你的。」她一副乖巧的模样。
「是吗?」他还以为是他扒走的,原来……是他误会了吗?
「其扬,这位小兄弟已经饿了两天了,可是他却没有将玉佩变卖,你说小兄弟的节操是不是值得人敬佩。」
钟其扬又挑眉,垂眼望着一脸既尴尬又不好意思的小家伙,不说他的穿著与那日完全不同,光是那日的气焰就让他觉得这小家伙此刻的模样……很虚伪!
好吧,就让他瞧瞧这小家伙打的是什么主意吧!
「那好,我去做几道菜,当做是谢礼。」他似笑非笑的淡淡说。
「好好好,你快去。」钟随安热络的催促。
钟其扬起身,朝万荏弥淡淡的点了个头便离座,身后还传来老爹慈祥和蔼的声音──
「小兄弟,你叫什么名字?家里可还有亲人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