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还没作好心理准备。”
他温柔地摸摸她的头发、面颊,无可奈何地嗟叹:“你真是个磨人精!”
他不禁再度低俯头,这回,蓝采依并未马上抗拒。她内心紊乱地挣扎着,虽想完全与他相属,但一股隐藏在心里的不安全感却不断打出警示的红灯。
猛然间,她奋力推开他,迅速坐了起来,眼眶已泛着泪光。
“对不起,仲淮!”她痛苦地喊:“对不起!我还是没有办法……”
他怔忡、不解、狼狈的神情令她不忍卒睹,于是她跌跌撞撞地下了床,仓皇地奔了出去。
就在这个时候,刚从外面返回的夏仲禹恰巧拾级而上,而像阵旋风般倏然从夏仲淮房里冲出来的蓝采依便不偏不倚地和他打了照面。
登时,两人都呆了!夏仲禹僵立在阶梯上,张口结舌地仰视着蓝采依,她衣衫不整而头发凌乱,神色惊惶而泪潸潸,仿佛遭受了重大的惊吓和刺激。
“采依……”他呐呐地叫唤。
她抿抿唇,欲言又止,抓紧胸前的衣襟,光着脚丫子迅速掠过夏仲禹,匆匆奔下楼,身影消失在客房里。
夏仲禹愣在原地,半晌才心神不定地继续往上走。一到达二楼,夏仲淮便从虚掩的房门内走了出来,脸色既阴郁又懊丧。
“哥。”夏仲禹已猜到了大半。“你们……”
“她呢?”
“跑进客房去了。”
“那就好。”他沉重地吁出一口气。“我真怕她不顾三更半夜跑到外面去。”
“我第一次看见她那种惊恐的样子。”
“因为我是第一次想试着进一步……”夏仲淮六神无主而懊恼万分。“然而她总是无法撤除心防,”
“一切顺其自然,你不能勉强她。”夏仲禹不愿想像他回来之前,这间卧室里的情景。
“我是顺其自然啊,我跟她又不是普通朋友!”
夏仲禹咬咬牙,闷声道:“哥,你当真不了解采依内心的顾虑吗?或者,你是强迫自己忽略?”
见他为之语塞而视线逃避的窘困模样,夏仲禹便明白了答案是肯定的。
“在彼此的观念真正达成共识之前,采依拒绝了这件事,无论对你或是她自己,都是公平的。”
夏仲淮烦躁地一甩头。“我知道你指的是什么,但我不想讨论那个问题。”
“你要这么顽固我也没辙。”夏仲禹懒得再费神理他,迳自下楼回到自己的寝室。
漫漫长夜,这幢屋子里的三个人皆未曾入眠。
第九章
翌晨,夏仲淮和蓝采依相偕前往公司。在车上,夏仲淮打破原本尴尬的沉默,率先开了口:“采依,昨晚是我太冲动,我向你道歉。”
一声诚恳的道歉令她马上软化下来。“给我时间,我们慢慢来,好吗?”
他以紧握住她手的方式代替了回答。
接下来,繁忙的公务使他们抛开那场风波所带来的阴霾。下午,蓝采依到银行办事,埋首工作的夏仲淮才刚结束和客户间重要的通话,电话声旋即又响起。
必定是对方尚有疑问而又打来磋商吧!他暗忖,并接起电话。
彼端是一片沉寂。夏仲淮三度出声,对方才开了口:
“电话占线那么久,可见你们业务繁忙、生意兴隆。”
夏仲淮大大一震。这黏腻的嗓音虽许久未闻,他仍可以分辨。
“你上次闹得不够吗?”他既惊疑又不悦地斥道:“还敢打电话来骚扰!”
“唉!”柳黛云发出一声长长的叹息。“仲淮,两军交战也可能有化干戈为玉帛之日,何况,我们只是分飞的鸳侣,不是敌人。”
“如果时光倒流,我不会让你走进我的生命里!”
“如果时光倒流……”她幽幽低诉:“我依然会爱上你,而且绝不轻言放弃!”
他呆望了一眼听筒,疑窦顿生。“我很忙,没空听你唱戏!”
“等一等!”她立即哀求,以防他收线。“我知道你不相信我,仲淮,你的怀疑、愤怒和冷淡我都心甘情愿承受。过去是我太笨,最好的就在身边却不懂得珍惜,现在才后悔也为时太晚了……”
“柳黛云,你究竟在玩什么把戏?”
彼端先是一阵短暂的沉默,然后,断断续续的啜泣声响了起来。夏仲淮正感到狐疑之际,她便哀哀怨怨地泣诉:“恨我吧,仲淮,我承认我对不起你!其实,我挣扎了好久,才提起勇气打这通电话,只要能再听听你的声音,就算是遭受责骂、怒吼,我也在所不惜,因为……因为我是那么想你!”说完,她又呜咽起来。
夏仲淮执着听筒,眉头深锁而默默不语。
从银行返回公司的蓝采依叩门而入,把一叠文件搁在夏仲淮桌上,见他正与人通电话,以为是在商议公事,马上就要走。夏仲淮临时叫住她,传达一些业务上的事宜,她听了以后便出去了。
“你刚刚——”柳黛云边吸鼻子边问道:“是在跟‘她’说话吧?上次在酒会中陪在你旁边的小家碧玉!”
“你明知我有了心上人,还打这个电话,岂不是太荒唐?”
“如果,你现在没有心上人呢?”她试探地问:“我就可以找你叙叙旧吗?”
“分都分了,何必纠缠不清?即使我身边没有人,也不可能再次对你动情。同样的苦头,尝一次就够了。”
“人家……人家想好好补偿你呢!”
他嗤之以鼻地冷笑一声,尖刻地讽刺道:
“补偿?管夫人,请注意你自己的立场,玩火也得适可而止。”
“你有所不知,我的婚姻……唉!算了,不提也罢。”
“你的婚姻状况如何我一点兴趣都没有。”他断然道:“以后请你也不要再打来。总之,你走你的阳关道,我过我的独木桥。”
“难道你丝毫不顾念往日的情份?我明白了,你快要结婚了是吧?”
“结婚?”他一头雾水。
“有一回,我在金饰店里遇到你的女朋友,她一个人站在玻璃柜前望着首饰发呆,她是去看婚戒吗?”
“这与你无关!”
挂上电话,诧异万分的夏仲淮陷入了深深的思潮中,
采依竟独自跑到金饰店去看戒指!
顿时,他内心涌起无限的怜惜和不舍,忍不住一股冲动,跑到总务室去。
蓝采依正在处理帐目,见到他来,仅轻描淡写问了句:“什么事?”
夏仲淮拉了张椅子,挨着她坐下,久久不开口。
终于,蓝采依停下笔,抬起头,正色地问:“你到底想干嘛?”
“我想吻你!”根本让她来不及反应,他便迅速地拥住她,献上热吻。
蓝采依好不容易挣开,又纳闷又紧张地低嚷:
“正经一点啦!万一有人闯进来看见了怎么办?”
“门已经上锁了。”他笑嘻嘻的。
蓝采依蹙着眉盯视他半晌,咕哝一句:“莫名其妙!”然后迳自站起身走到窗边的档案柜前,自顾自的忙了起来。
夏仲淮又跟了过去,从身后环住她,就这样腻着不放。
“你很奇怪耶!”蓝采依试着拉开那双箍在腰间的手臂,却怎么也拉不开。“刚才不是讲电话讲得很伤神,现在还有闲情逸致跑来调情?”
“你怎么知道我讲得很伤神?”他把下巴抵在她肩窝,嗅着她发丝飘散着的淡淡香气。
“你的表情太明显了,究竟是哪个难缠的客户让你如此伤脑筋?”
“唔……只是个无关紧要的家伙罢了。”他更紧地搂住她,柔声道:“采依,我们远走高飞吧!到大西洋或是印度洋什么的,找一座无人岛,咱们俩在那儿生活。”
“你病了!”她又好气又好笑。“又没人阻拦我们在一起,何必远走高飞,还找什么无人岛?神经!”
“至少在那儿毋需受到世俗的牵制。”
她的身体僵了一下,使劲挣脱他,转身勉强笑道:“在这儿不也一样吗?”说完便回到桌前。
夏仲淮倚在窗边,凝视那忙碌的背影,暗自打了个主意——
他要给她一个惊喜!
已经有许多年,蓝采依是不过生日的;非但如此,她压根儿不去注意那个日子,尤其是父亲病倒之后。
今天是周末,下午,夏仲淮特别巧心安排,带着她到郊外去散心。逛遍了整座经过精心规划的风景区,最后来到了天水一色的湖边。
夕阳下,几叶小舟在湖上悠哉游哉地漫行。舟上俪影双双,热恋中的爱侣相对而坐,喁喁诉说着衷曲。这和谐的景色为此湖凭添了无限的意趣。
蓝采依一边聆听着坐在对面的夏仲淮侃侃而谈,谈理想、谈抱负、谈男人特有的雄心壮志;一边欣赏他划桨的样子,他划来不费吹灰之力,就像伸个懒腰那样地轻易。够了,只要能这样在一起,少了点什么又如何?
她听着、看着、想着,心情就像湖面般平静。视线流转间,似瞥见水中有鱼儿的影子晃过,便充满兴味地伸出手,在水面上拨呀拨。
夏仲淮停止了说话,欣赏她自得其乐的模样。满天彩霞映照着她,霞光下,那细致的脸蛋更显得娇媚动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