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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断邪本来也未曾注意,若非他一向五感极佳,怕是也察觉不出古怪。

  人参药味极重、尝来极苦,初时他并没有发觉,后来忽闻一股腥辣的味道,顿时惊觉。

  只怕是……有人在汤里下毒。

  他抓起那丫鬟。「妳说,是谁让妳送汤来的?」

  「我不知道,是、是厨房交代下来的,说参汤送到二小姐房里,我……我什么都不知道呀!」小丫鬟连忙解释。

  断邪看她也不像扯谎,似乎是真不知道此事,便将她遣了去。

  房里只剩无涉与断邪二人。

  无涉率先开了口:「有人想害我吗?」她极其聪慧,又怎会瞧不清?在宁府,她向来谨慎,在外也特别小心,数年间也算是相安无事。可这短短几日,却接连发生这么多事,不难联想。

  「……」断邪并不多言。

  「你还想瞒我吗?」她失笑。「我爹说的话,我都听见了。」

  断邪皱了皱眉。

  「那么……妳觉得如何?走是不走?如今贼人随时伺机而动,我在明、敌在暗,若真要下手,我们防不胜防。」

  她早知道,有人要对她不利。

  宁府财大势大,不只外人觊觎,连自己人也不例外。她并非正室所生,又是女子,掌管宁府财政生杀大权早引来不少非议,外有贼人虎视眈眈,内有不甘之徒伺机而动,无涉所面对的压力非常人能及。

  以她这样的身子,早已是心力交瘁。

  摇摇头。「我不走。」

  无涉的坚持自然有她的道理,她对宁府有责任在身,以她爹目前的情况来看,要是她一走了之,也实在不妥。

  况且,跟着断邪,也只会成为他的累赘。

  她,不愿成为他的包袱。

  「妳果然是长大了。」断邪含笑凝望她的固执,忽觉昔日处处依赖他的小女孩似乎真的长大了,一丝失落闪入心中。

  是怎么了?

  他竟然也会觉得难过。

  忍不住笑起来,为着连自己都莫名的惆怅感到荒谬,心中隐隐一角轻轻悸动,微弱得连断邪自己都不觉。

  「我不得不长大。」无涉回以苦涩的笑意。

  一阵揪心让无涉顿时变了脸色。

  无涉紧扭着衣襟,一剎那的心痛像是一口气上不来,便再也睁不开眼似的。

  断邪急忙拥她在怀。「还好吗?」

  她的脸色苍白、冒着薄汗,实在称不上好。

  然而,无涉却什么也不说,只是趴伏在他怀中大口喘着气,他身上的气味隐约飘入她的鼻尖,逐渐舒缓了她的不适。

  「妳的身体病得这样,再勉强下去,只怕会连命都给送了。」

  这数日以来,断邪始终陪在她身边,自然是一清二楚。

  无涉的病更严重了,本就孱弱的身子如今更是消瘦单薄,看她逞强的模样,他是怎么也不愿见她继续受苦,那样病痛的身子能撑过一时,都是天赐的恩典。

  「你担心我吗?」她几乎是祈求。

  「当然。」断邪轻抚她的发,多了一份柔情,令人心醉。

  「那你……希望我怎么做?」

  「我希望妳跟我走。」继续留下来,对她太危险了。

  无涉不是不懂他的好意,也明白依自己身子的情况,的确是已无法负荷更多,此刻放手才是上策,于心于理都容不得她再拒绝。

  可是……

  她的眼里,断邪的身影烙进她的眼、刻进她的心,无涉偏过头,避开了他温柔的眼神──

  曾经,她多么期望得到断邪一个眼神,只要一回,无涉要他的眼里有她的身影,不要永远,只要一刻。

  如今,她得到了。

  放下的却是她的责任、她的一切,才得到他短暂的怜惜。

  她……真傻呀!

  「我跟你走。」

  ◇ ◇ ◇

  子夜时分,一辆马车悄然自宁府驶出。

  远远一双眼睛像夜里闪烁的灯火,藏在夜色里无声窥探。

  风来了、雨来了,星月遮了眼。

  夜,依然宁静。

  第四章

  马车急驰了一夜,天边露出鱼肚白时,已来到距城外最近的小镇。

  小镇的人们黎明即起,男人扛起了锄头下田耕种,女人便在家洒扫庭除,小贩赶着早市,呼呼喝喝,小小的城镇一时热闹不已。

  他们出来得匆忙,只来得及换上轻便的衣装,断邪体谅无涉双腿行动不便,让她骑在马上,自己则挽着马辔走在前头,两人走在人来人往的市街上,谁也不曾留意这一对男女。

  「累了吗?」赶了一夜的路,不知她的身子是否还撑得住?

  摇摇头,无涉指着前头一摊卖米粥的小贩,说道:「我不累,只是有些饿了,咱们停下来吃些东西可好?」

  「好。」

  断邪扶她下了马,两人挑了干净的凳子坐下,小贩送上两碗米粥、一碟小菜,便径自忙活去了。

  街市上的景象都教无涉觉得分外新鲜,她鲜少踏出家门,就算有,也是前头开道保驾丫鬟家丁……一行人浩浩荡荡,活像皇帝出巡似的,无涉哪有机会偷空体会寻常百姓的生活?

  这一下,可教她大大开了眼界。

  街上有卖鱼的、卖菜的、卖肉的,一旁的大婶正跟小贩讨价还价,硬是要他送两把葱;路旁热腾腾、白呼呼的馒头才刚出炉,蒸腾的雾气飘送着米面的香味,教来往的路人无不引颈垂涎。

  人生百态,人也百样,对她而言都是全新的体验。

  断邪看她的模样,不觉也染上了她的欢喜,轻附她耳边说了几句:「这里热闹,妳快些吃完了,等会儿我带妳四处走走看看。」

  他的话教无涉笑逐颜开,捧起米粥,顾不得还烫着,接口就要囫囵吞下。

  「哎呀!」

  小米粥才刚自煮滚的锅里盛起,还冒着热气,无涉这一番忙,当然给热粥烫了嘴。

  断邪笑笑。「别喝得这么急。」

  说罢,他像是心疼,伸手亲昵抚过无涉教热粥烫红的粉唇。

  他的举止自然,反倒是无涉赭红了脸,旁人看来,只道是对小夫妻,亲亲爱爱的,教人好不羡慕。

  两人喝完了米粥,便骑马在小镇里随意游逛。

  无涉看什么都好奇,他们在一个卖胭脂首饰的小摊子前停下,各式胭脂水粉、钗头珠玉,看得她眼花撩乱。

  「上好的胭脂水粉,这位美姑娘看看吧!」小贩叫卖得热烈。

  断邪见她在摊前流连不去,便问:「有喜欢的吗?」

  无涉伸手挑了块鸳鸯白玉在手中把玩了一会儿,笑道:「这玉玦倒是雕得精细,鸳鸯交颈,栩栩如生。」

  「妳要是喜欢就留下吧。」掏出怀中银两。「店家,多少钱?」

  「哎呀,这位客倌,您还真是识货,这玉佩可是好宝贝,得来不易呀。不过,看在这位姑娘的分上,勉强算您三两银吧!」

  付了银子,断邪将鸳鸯玉玦塞到她的手里。「给妳吧。」

  无涉脸一红,小心翼翼地握在掌心,玉玦还留着他的温度,悄悄烫了她的手、她的心。

  鸳鸯玉玦本身并没有什么价值,珍贵的是他的心意。

  断邪对她好,却从来没送过什么给她,这玉佩虽然比不上什么奇珍异宝,却足让无涉珍惜不已。

  正当他俩四处走看,一个小僮倏地撞过断邪的腰际,他不觉有异,伸手扶了那小僮一把,小僮连声谢也不说,一溜烟就跑了。

  断邪也不以为意,笑了笑,还煞有其事地同无涉说道:「这年头,百姓的日子不好过,偷拐抢骗样样都来,妳一个姑娘家尤其要格外小心──」顺手往怀里摸去,咦?

  「怎么了?」

  「我的荷包……不见了?!」

  ◇ ◇ ◇

  「嘿嘿嘿,那个傻子,教我偷了他的钱都不知道。」抹了抹脸上的油污,男孩咧嘴笑得可得意,挥了挥手里的蓝色荷包、掂了掂荷包里的银子,沉甸甸的。

  藏不住欣喜,男孩向角落叫道:「胡儿、胡儿,快来瞧,瞧我拿了什么来,咱们今晚可有好吃的了!」

  窄巷里一道纤弱的身影一跛一跛走来。

  「你又去偷人家的东西了……」叫做「胡儿」的女孩看来不过十一、二岁,面黄肌瘦、骨瘦如柴,身子单薄得像不禁风吹,还瘸了一只左腿。

  男孩鼓着脸,把荷包塞进女娃儿怀中。

  「是那人傻,谁要他让我偷!」呿了一声,咧开缺了牙的嘴。「胡儿,咱们有了这些钱,就不会再饿肚子了,妳可以穿漂亮衣服,还可以、还可以……去给大夫治妳的腿了。」说着,垂下了眼。

  他是看了她的腿难过呀!

  女娃儿怎会不知他的心意,他冒着挨打挨骂的风险去偷人家的银子,全是因为镇上的大夫没钱就不肯看病,他看她的腿瘸了心疼,才去偷银子来给她医病。

  抹去了泪,女娃儿笑笑。「走,咱们拿这些银子去好好吃一顿。」

  男孩一听,才又重振笑意,他牵起女娃儿,伴在她身边一步走、一步停,女娃儿脚瘸走不快,他也慢下脚步。

  才要出了巷口,蓦然一道黑影挡住他们的去路。

  「喂,你──」男孩开口要骂,猛一抬眼瞧清了挡路人的模样后,满嘴的秽言顿时全吞回肚里去了。「要糟!是那个傻子,胡儿妳快走,这里有我挡着,妳先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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