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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他有时画山、有时画水、有时画树、有时画花、有时画一些从没看过的怪物。

  自那年从琬玉那儿回来后,常临高烧了好几天,额头也因此留下一道伤疤。

  有近两年的时间,他不肯让任何人近身,只要有人靠近他,他就会尖叫颤抖个不停,连她这个姊姊也是。

  见到弟弟这般,她更气恼那几个欺负他的人,恨不得再去把他们痛揍一顿。

  后来,她和额娘足足花了两年多的时间才让常临肯再亲近他们。

  发生那件事后,她不敢再带常临出去,这些年来他一直待在府里,她不知道他有没有好的一天,但此时见他神色平静的作画,她觉得这样也好,无论如何,她会永远照顾他。

  一如来时,她悄悄带上门离开,没有惊动弟弟。

  来到额娘的院子,她瞧见额娘坐在小厅里,轻蹙的柳眉透着抹愁容。

  “额娘,您怎么了?”拂春走上前去,瞅见搁在桌上的帐册,登时明白额娘在为何事发愁。“府里的银子又不够用了?”

  “你伯娘又犯病了。”白佳氏叹了口气,收起帐册。

  丈夫贵为内阁大学士,俸禄算来也不少,养四口之家理应绰绰有余,然而一来丈夫为官耿直清廉,从不收受贿赂;二来丈夫双亲早逝,他自小是被兄嫂养大,他兄长多年前过世,留下一妻三妾还有七个孩子,为了报答兄嫂的抚养之恩,他们那一大家子如今也全靠着丈夫供养过活。

  他嫂嫂在数年前染病后卧床不起,每日需服汤药保命,那些汤药所用的药材都是上好的,所费不赀,还有那一大家子的花销也不少,这些年来几乎把府里的银子都掏空了,让她不得不开始变卖她的嫁妆,才能堵上这缺口。

  拂春来到额娘身后,替她抓揉肩头,一边安抚道:“额娘别担心,我那儿还存了些银子,我回头拿来给您。”

  “你那些银子哪来的?”白佳氏不解地问道。

  “我挣来的。”她回得理直气壮。

  “你这几天可是又跑去你三舅那儿了?”白佳氏握住女儿的手,回头看她。

  “我喜欢去三舅那儿,又好玩又能挣钱,而且这几日三舅那儿缺人手,我去正好帮得上忙,您也知道我手脚麻利得很,做事快又好。”

  她外祖父生前是个武将,膝下有三个儿子,大舅和二舅都承袭父业当了武将,原本三舅也走同样的路,却在儿子出生后退了下来,改做起药材的买卖,多年经营下来,如今已是京里三大药材商之一,身家丰厚。

  知晓她家的情况,三舅先前曾送了几次银子过来,但她额娘不想白拿三舅的银子来贴补府里的花销,婉拒几次后,三舅就变着法子,找藉口让她替他做事,再给她银子。

  白佳氏拍拍女儿的手,“拂春,这几年辛苦你了。”

  她既欣慰女儿的懂事体贴,又舍不得女儿,其他大臣家的女儿哪个不是娇生惯养着,只有拂春,年纪小小就开始挣银子,为她分担家计。

  拂春笑咪咪地摇首道:“不辛苦,您也知道我向来坐不住,能去三舅那儿帮忙,我求之不得呢。三舅那儿还有事要忙,我先过去了。”

  额娘和阿玛只生了她和弟弟,依弟弟那样子,是不可能帮他们分忧解劳了,她身为姊姊,自然得帮着额娘撑起这个家。

  拂春离开额娘的院子后出了府,来到三舅的药材铺子,甫一走进去,便遇见三舅。

  “拂春,你来得正好,你福安哥正要到城外出诊,你陪他一块儿去。”白佳裕德朝外甥女说完,回头交代一名小厮,“你去同少爷说,拂春小姐来了,让他收拾收拾,早点出城去。”

  他膝下只有这个儿子,打小身子骨不好,没少服汤药,也不知是不是久病成良医,待他稍长,身子好些后,就自个儿琢磨起医书来了。

  见儿子对医术有兴趣,他请了几个大夫传授,前几年,儿子学成出师,如今已成了坐堂大夫。

  “好咧。”小厮应了声,朝附近不远的医馆走去。

  “三舅,福安哥要到哪儿出诊?”拂春问道。

  “要上城外的普济寺去,寺里有师父病了,不久前差人过来请福安去瞧瞧。你二舅府里头过几日要办喜事,下人都调去你二舅那里帮忙,我这儿一时没人手,今儿个想劳你陪福安走一趟,可好?”

  他妻子常上普济寺,这一来二去熟了,普济寺里的师父若是伤风受凉,便会过来央请儿子过去看诊。

  他这独子自幼体虚身弱,学不来武艺,好不容易平平安安将他养大,他和妻子自是护得紧,平时儿子外出看诊,他会遣个懂武的家丁陪着他,以防遇上什么意外,也好有个帮手,但过几日他二哥要娶媳妇,问他借了不少人手过去帮忙,一时之间抽不出人陪着儿子。

  外甥女的武艺是他亲手教的,她此时的身手已不亚于他年轻时,让她陪着儿子,他倒也放心。

  这种事拂春自是不会推拒,一口答应,“没问题,我陪福安哥去。”

  白佳裕德连忙吩咐下人去将马车赶来,要送拂春到医馆去接儿子。

  拂春向三舅说了让马车直接去医馆,她自个儿先走过去,医馆就在同一条街上,很快就能走到。

  来到医馆,她正要进去,忽然发觉似是有人在看她,她抬目望去,瞥见对面街上一名身穿月白色长袍,腰间系着一条蓝色腰带的男子。

  那男子面容清俊端方,朝她颔首微笑,温雅的道:“真巧,在这儿遇见拂春小姐。”

  一瞅见此人,拂春原本扬起的嘴角倏地一敛,啐了声,“今儿个八成是大凶日。”说完,没再睬他,迳自走进医馆。

  永玹对她的无礼倒也不以为意,自打当年那件事后,她就将拿球砸她弟弟的吉胜与当时袖手旁观的几人,其中自然也包括他,都当成了仇人,见面便横眉竖目的,没给过好脸色。

  吉胜后来还被她寻了个由头再揍了一顿,被打得鼻青脸肿,不忿的回去向他阿玛告状,他阿玛得知他竟打不过一个小姑娘,不仅痛斥他,又再打了他一顿,还逼着他每日练两个时辰的武,直到哪天打赢了才能停止。

  吉胜去找了拂春几次,却次次都败在她手下,此后吉胜见着她,就像耗子见着猫,都绕着走。

  跟在自家主子身后的两名随从,其中一人惊讶的问:“那姑娘是谁,怎敢对王爷如此无礼?”

  他家主子是皇上的侄儿,自小聪颖过人,年纪轻轻就深受皇上器重,这些年来替皇上办了不少事,京里的人巴结主子都来不及了,那姑娘好生大胆,竟敢给王爷脸色看。

  永玹听见他的话,心知这随从才刚跟了他不久,没见过拂春,不晓得她的脾气,轻笑道:“她哪天若对我有礼,那才是奇事。”他的语气里隐隐透着一丝难以辨认的情绪。

  日落时分,拂春与福安坐在马车里,从普济寺要返回城里。

  本以为寺里只有一个师父染了病,到了之后才知道染病的师父竟多达五、六个,几人都是腹泻呕吐,显然是误食了什么不洁之物,为查明病由,他们在寺里耽搁了不少时间,直到发现几人是误食了发霉的茶叶后,福安这才放心回城。

  拂春见他似是累了,正在闭目休息,也没吵他,手里拿着把扇子,安静的替他搧凉,驱散一些暑气,另一手撩起帘子,偶尔朝外头瞧个几眼,心里一边琢磨着先前在寺里,偶然间听见几名妇人所说的话。

  那几名妇人是姊妹,夫家都是经商,做着不同的买卖,几人提起做什么买卖利润最厚。

  “这开门七件事,柴米油盐酱醋茶,每日都脱不了这些物品,自然是做这类的买卖最稳当。”

  “我说是珠宝首饰,这一件首饰就值几十两、上百两银子,转手卖了至少也有几成的利润,京里达官贵人多,他们出手那都是一掷千金,毫不吝惜钱财,做这买卖可说一本万利。”

  “要是我的话,我就卖些女人物事,像是胭脂水粉、香粉之类的小玩意儿。咱们女人家哪个不爱美,不管贫富,只要手头有些银钱,多半都会买些脂粉来妆扮自个儿,而这些东西费不了多少本钱,租间铺子,客人就会自动上门了……”

  第1章(2)

  拂春思忖着要不要想办法也开间铺子来挣钱,这样一来,家里多了进项,额娘就不用常常为了银子不够发愁了。正想着,忽然间,她听见不远处有兵戈交击之声传来,似是有人在打斗。

  她探头察看,发现是几名捕快正与几个大汉在交手,似是要抓捕他们,但几个大汉的武功显然比那几名捕快要好,捕快们不敌,已有人受伤,眼瞅着那些大汉就要逃走,她一手抄起搁在一旁的随身武器长棍,踏上车窗窜了出去。

  她一个鹞子翻身,落在那几个大汉身前,喝道:“哪里逃,都给我站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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